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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归来(下)

安格隆对被斯卡布兰德称为“朋友”感到耻辱。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认识这些奇形怪状的人十几年,尤其是斯卡布兰德。颅骨俱乐部除了安格隆外有八个不对外参赛的拳击手,偶尔会突然消失一两个人,但很快会来新人补上,总之一定会有八个。

待得最久的就是斯卡布兰德。他,或者它,常常自称是颅骨俱乐部的首席,刚见面时就屡次挑衅安格隆,并发起仪式决斗。

但安格隆很难因此讨厌斯卡布兰德。因为当一个人屡战屡败后还不记仇,第二天还像没事人一样一起吃早餐,下一次依旧怒气冲冲地发起挑战,并重复上个轮回,你只会觉得他精神可嘉,很难真的厌恶对方。

斯卡布兰德偶尔还会拿点东西当赌注,一开始是凶猛大狗,后来是凶猛小牛,再后来送了安格隆几把古朴的武器。安格隆都怀疑斯卡布兰德是不是只是找个理由送礼。幸好斯卡布兰德把真名都输掉后总算消停,两人正式休战。所谓的“真名”是安格隆看不懂的一本书,他拿回家垫沙发脚了。

所以哪怕现在斯卡布兰德变成一只比他高一倍的红色怪物,安格隆也无法产生一点害怕,只是觉得被斯卡布兰德恭维是朋友有点侮辱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安格隆用斧头戳了戳对方的恐虐印记,想试试是不是真的。

“如今帷幕变轻,我变得更强大了。”斯卡布兰德得意地扇动那双破碎的翅膀,“若非场合不对,我真想与你再战一番,红天使。我真怀念那时的日子啊……”

安格隆:“怀念你被揍的日子?”

“为什么要对老朋友那么刻薄呢?”嗜血狂魔用极富人性的表情说道,“你明明知道我在怀念什么。”

安格隆精神一阵恍惚。他其实一直记得颅骨俱乐部,它一直清晰地存在于记忆深处。

颅骨俱乐部坐落于城郊,英国的阳光仿佛从来没有眷顾过它,它终日被一种阴冷的氛围笼罩着。它的外围是一圈十米高的黑色花岗岩围墙,杜绝所有窥探的目光,只有受邀之人才能踏入。

一进去是一个土地龟裂的干枯花园,没有一点绿意,只有红色的花随风摇摆。一群群不栓绳的猎犬流着哈喇子成群结队地觅食,见到被扔进来的生肉就蜂拥而上啃食,连骨架也不肯放过。安格隆无聊了就买点别的肉喂它们,偶尔撸撸狗。

花园远处还搭了一个牛圈,据说这些牛会顶穿任何一个不够勇猛的访客。但安格隆觉得还好,就是养牛小伙葛阔尔很仇视他,总是叫嚣着安格隆以后的子嗣会抢走他的头盔和他的牛,还骑着他养得最好的那只牛飞天——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安格隆本想来这里摸摸牛崽,无奈只能放弃。

走过花园,便能看见一个有些年代的朴素城堡建筑。里面大得吓人,墙壁上挂满了石像鬼和颅骨的雕像,可怖的影子在蜡烛的火焰四周游荡。室内总是响起叮当作响的金属锻造声,不知从何处而来。

里面的房间倒是水电齐全,像个现代建筑。但在一楼有个公共休息室,罗马似的阶梯式座椅包围着一个永不熄灭的篝火,木材爆裂的声音很令人舒适。篝火旁的地板还刻了一句诗:“此处折磨着不战而逃的灵魂。”

安格隆就用这个篝火烤肉。

他本来只是一时兴起,谁知八个本地人都在门口惊讶地看着他。

“不愧是红天使,轻易就做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刑罚。”

“红天使对懦夫的鄙夷远超常人啊!”

“这定是杀戮的一种……”

“要来点吗?”安格隆碍于礼貌邀请这八个人。谁知这八个人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坐在旁边开席了。

斯卡布兰德徒手抓起一把烤肉嚼起来,咀嚼一番点头评价道:“好吃。”

于是在休息室烤肉的传统莫名其妙就流传下来了。大家每每打完颅骨排位赛,就坐在这里吃烤肉。每个人都坐得远远的,话也不说一句,但这是他们唯一能和平相处的地方了。

因为低头不见抬头见,安格隆还留意到这变来变去的八个人的一些特点。

他们从来不会踏出颅骨俱乐部,只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安格隆好奇地询问安格拉斯,安格拉斯说离开的人都被沉重的帷幕拧碎了,但没关系,霍恩随时可以补充新的。安格隆不确定那是否是个比喻。

但他确实亲眼见过,一个刚踏出颅骨俱乐部的本地人,直接摔在地上起不来了。安格隆把他拽回花园里,就发现对方的双腿已经粉碎性骨折。安格隆是从那时候发现颅骨俱乐部有点不对劲的。他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所以安格隆非常抗拒卡恩来颅骨俱乐部找他,哪怕卡恩来这里勤工俭学也不行。

可卡恩对这里似乎有某种执着,他说他也想学格斗,来这里锻炼一下。安格隆气极了,骂道卡恩想锻炼可以直接找他,他亲自教。

这话一出,所有颅骨俱乐部的工作人员都迫不及待地冲来围观了。

安格隆更加暴怒:“看什么看!没看过别人在家庭教育!”

“暴打神选这集我真没见过。”卡班哈一边吃炸鸡一边占据了最佳观赏位。

——是啊,神选。

——他们喊卡恩为“神选”(chosen)。

安格隆分外厌恶这个称呼,正如他其实讨厌“红天使”这个外号,这都是外人强加于他们身上的东西。但颅骨俱乐部的本地人用一种心照不宣的笑容解释了“神选”这一名号。

霍恩(khorne)用他们的本地语言黑暗语来拼写,其实是Kharneth。

而卡恩的名字是kharns。

安格隆,你看,他们从名字上就如此相似,音节仅仅相差半个,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不,名字是命运的最简短的预言。这意味,卡恩就是被霍恩选中的人,卡恩是“霍恩”神选。

“你们要他做什么?”安格隆愤怒地质问他们。

颅骨俱乐部整栋建筑似乎在发出令人牙酸的笑容,从前安格隆熟悉的面孔在此刻变得无比陌生。它们用同一种神情看他,仿佛戏台下的看客,已然看透安格隆的未来。

走廊尽头,霍恩的声音穿透层层墙壁,如诅咒般降临安格隆耳边:

“当然是……把你找出来!”

……

如今,在血雨形成的血雾混沌世界中,斯卡布兰德同样露出了明显不属于他的疏离神情,他的声音与天外之声形成二重合奏,如同锁链般将安格隆困于此地。

“安格隆,在上条故事线中,你已作为忠仆为鲜血之父服役了上万年,祂十分满意。因此在世界线重启的第二局游戏里,鲜血之父依旧坚定地选择你。

“为了对抗伪帝的干扰,鲜血之父拨开重重帷幕,前往更早的时间线与你立下誓言。这样你无论经过多少次轮回,在游戏开始之时,你一定会站在我们身旁。”

安格隆大喊道:“什么是第二局游戏?这是谁的游戏!”

“这是邪神的游戏。”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回答。

亚空间并不是一个供人类远航的捷径,它实则是一个充满狂暴精神力量的混沌领域,而智慧生物们最极端的情绪与变化无常的命运最终孕育出了多位邪神。祂们在现实宇宙与亚空间之间制造更多混乱,汲取更加极端的力量。

然而某一天,这个游戏崩盘了。

混沌五神不得已停战,开启新一轮牌局。

祂们表面上说公平游戏,实际上都偷偷修改棋子的初始状态,千方百计作弊。

已经从黄金王座上站起来,又从混沌剥离出来的帝皇在深思熟虑后大手一挥,把所有棋子的灵魂都打包回20世纪末。

20世纪末是现实帷幕最厚重的时刻,往前人们会相信宗教从而盲目,往后人们会相信憎恶智能从而狂热。

但棋子们不会留下20世纪末的记忆,帝皇只是想借助这帷幕搅碎棋子上的脏东西。等千禧年一到,现实帷幕新旧更替,所有灵魂都会弹回到第二局游戏开始之时。

其他混沌玩家看见如此沉重的帷幕都放弃了追踪,觉得从30k开始玩也是玩,不如现在先看看别的战场。

但血神恐虐是谁?

血神是四神里最玩不起的家伙!

祂虽然总喊不问鲜血出处,但其实最在乎面子,动不动亲自下场。

吞世者已经被卡恩打得建制都没了怎么办?直接亚空间造新兵,保证安格隆下次振臂一呼还有莫名其妙一大帮吞世者出来跟随;新首席大魔的战绩不理想怎么办?直接勒令新旧首席不得决斗,同时强宣称新首席就是最强的大魔,保证对外宣称的名号要好看;看中的冠军死掉了祂立刻复活,卡恩和阿巴顿对决祂要派魔调停,安格隆砍引擎祂要灌赐福,整个亚空间最玩不起的就是祂。

因此显而易见的,血神对帝皇的作弊行为表示十分鄙夷、愤怒至极,当即从黄铜王座站起来,自断一臂,造出可被20世纪容纳的“小他者”,誓必要把本就划为自己的棋子夺回来!

但来到20世纪后,有个大问题。这里的帷幕实在太厚重了,连帝皇都不清楚那些棋子被扔到哪里去了,简直是尔达扔孩子堂堂复刻。

于是“小他者”霍恩趁这个机会再一次耍无赖。

祂从一周目的碎片中找出了最中意的凡世神选,卡恩,将他蹂躏成一团后扔向了现实空间。

重重帷幕泛起涟漪,安格隆主动出现在霍恩面前。

他在街道上困惑又愤怒地看着那个挨打的孩子,灵魂似有共振。

第一局游戏中的安格隆恨毒了军团,可卡恩是他最愿意忍耐的子嗣。

看起来他好像只在那些忠诚派临死前展现过一点点温情,其实不然,卡恩做过很多越过界限的事。无论是违背安格隆的家乡传统捡回那把血子,还是在安格隆屠夫之钉还在响的时候谏言安格隆做法有失荣誉——前者安格隆什么都没说,后者安格隆只是……没有痛苦、没有嘲讽、近乎温柔地苦笑……

对于注定升魔、满载痛苦的安格隆而言,忍耐本身就是一种畸形的情感。

所以安格隆走向卡恩,错把相逢一刻的滔天恨意当作柔情泛滥的悸动。安格隆以为那是爱,于是邀请卡恩成为家人。

殊不知霍恩的鱼钩已经贯穿了他。安格隆的灵魂一直在流血,从未愈合。

一切持续到千禧年的帷幕更替,30k的游戏重启。帝皇退回了还未坐上黄金王座的状态,但是他必须按照命运的规则行事,否则会再度酿成大祸。

原体们按照第一局游戏的出场顺序依次出现,一切都那么相似,每一个悲剧都如既定的戏剧般不可更改。这是五神的游戏,也是命运的戏台,当祂指定了你做什么角色,你就必须扮演下去,无法更改。

而当帝皇找到安格隆时,祂已然发现了安格隆身上的变化。帝皇幻梦号由此在努凯里亚上空静静盘旋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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