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一会儿冲刺,风之念用半截树枝堪堪挽起一半头发,另一半留到身前,防止树下蚊虫叮咬脖颈。
簌簌落落的木叶声响起,一条通身墨绿的细长小蛇绕树半匝,丝丝地吐着蛇信子。
她抬头发现自己召唤的救兵迟迟未到,反倒这小东西先带来了好消息。这是一种性情温和但含剧毒的蛇,胆小亲人可作灵宠,名叫碧梢。风之念怕把它吓跑,后退半步才缓慢地伸出手臂。
内经散没有特制的解药,除了暴力受伤外泄内力使其发散药效外,另一种办法就是以毒攻毒,将体内毒素抵消,疏通穴道恢复内力。
她轻摸着蛇身,心中诚恳道:“这迷药只对人有用,你咬完我不会变僵的,随便咬,咬完恢复的内力,咱俩五五分,我绝对不骗蛇!”
碧梢攀上手臂。风之念顿时感到虎口一痛,同时也明白这小蛇没有经验,正常像它这么大的幼蛇,所分泌的毒液一次性至少毒死五十个人,把毒液一次性全部用完,要么是没咬过人,要么就是吓坏了。
诚信做人,她将恢复的半成内力分作一半化作灵力输给碧梢后,把它放在袖中休息,等候下一次的治疗。
再次抬眸,粗厉的叫声划破夜幕。十几只乌鸦因为半夜被叫醒而发了怒性,战斗力十分凶猛。
在它们的掩护下,风之念避开暗哨,一口气跑过大街,拐入一条小巷中,但还没来得及喘气,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她急停缓步,偏头只见一个醉酒少年靠坐在门外的柱子旁,身边放着只木桶。
这人猛地伸手抱住桶,哕得一声,涌泄干净……
她瞬间屏住鼻息,后退到铺子门前。
门庭上灯笼的光将人影放大,少年的身影伴随着抽泣声有节奏地颤抖。
看起来不是劫匪同伙,风之念正要转身离开,可又回头瞥到那少年的衣着,忍不住折了回去。
红衣枫纹是朝雾阁弟子服饰独有的特征,辨别真假,只需要看领口的绣纹,仿制品仿不出那么复杂的枫叶绣法,也舍不得用金丝银线。
她见少年抱桶痛哭,心中感叹:“这是有什么伤心事啊,非得穿着这身衣服喝酒?作为天下第一武阁,朝雾阁阁规的第一条明令就是不得穿着制服饮酒。违者,逐出阁内,永不录用啊。”
少年察觉来人,抬起哭花的脸,嘟囔道:“还没到鬼节,你怎么就出来了?”
微微一怔,风之念撩起跑乱的头发,提起了一旁的灯笼,仔细认出了这张大花脸的主人——花染。
她自幼在朝雾阁修炼,花家的弟子除了没出生的人她都认识,担心花染被暗哨盯上,拍了拍他的脸,好心提醒道:“你快些回家去吧,这里不安全。”
哇的一声,花染哭劲更甚:“我讨厌你,风之念!我讨厌你!”
风之念急速收手,心道:我也没使大劲啊。再说了,是个披头散发的人你都说像鬼吗,怕鬼还晚上出来?
她又伸出两根手指,正想去点他的哑穴,突然,一阵火急火燎的脚步声及时传来。
那人边走边内力传音:“夜不归宿十大板,深夜扰民二十大板!这里不比朝雾阁,在拾音阁的地界惹事,就算咱们阁主来了也不能保你!”
不用露面,风之念听语气便知,来人定是大花染三岁的亲哥哥。
花栎在拐角处剑步锁喉,直接将弟弟放倒后,低声警告:“喊什么喊,喝醉了就睡觉,跑出来发什么酒疯,还抱着泔水桶,你可真行!”又扭头对着风之念紧张道:“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了,我兄弟醉酒乱说胡话,吵到你休息了。”
这是没认出来,还把她当作住在这里的镇民了?风之念微微点头,也实在不想现在和他们相认。
花染双眼憋得通红,被花栎点了百会穴后神智强行归位,和哥哥一齐弯腰行歉礼道:“对,对……对不起,我醉酒,瞎吼扰民了。”
“无碍。”看到花栎,她就不再担心花染了,急忙去办正事。
但在去江府报信的路上,风之念郁闷至极,并非因为两人客气的陌生感,而是他们不间断的内力传音。
哼哼唧唧,花染气愤道:“你就知道唠叨我,就知道唠叨我,看把人跟丢了吧!”
花栎拧起对方的耳朵,怒骂:“跟丢,什么跟丢?你尾随人家姑娘做什么!”
撒泼哭泣,花染辩驳道:“才不是尾随!夜这么黑,风这么大,我送她回家不行啊。”
花栎停步站定讲道理:“你已经把提灯给她照明,我也送了她灭妖符篆护身,那女子就是梦游不小心出来的,现在清醒了,家也不多远,你跟着万一回去被人看到,人家的名节怎么办,你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行为——”
甩开哥哥的手,花染回怼道:“得得得得,抓住机会就开始教训我,我先问你,今天,不对,昨天下午,你不让我抓老李头就算了,昨天晚上,我察觉到有妖气,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管,为什么呀,我们还是朝雾阁的人嘛?你我还对得起身上的这身衣服吗?”
花栎无言一瞬,反应过来后边跑边喊:“啊——!这衣服?你竟然敢穿着这身衣服喝酒!”
……
等耳旁终于清净,一刻钟就像过了半个时辰,风之念心想,回去一定要和兄长提议将朝雾阁的传音术升级加密,增加双向或单向沟通的功能,而且务必要研究出一个拒绝收听的术法。
江府门外,微风轻拂,紫薇树上细碎的花瓣飘落,散发出清新花草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被扰乱的思绪,虽说私闯民宅的罪罚是八十大板,但人命关天,等蝉鸣馆的内鬼发出信号,自己只要抓住江府的内应就能够将功补过,事后,最多被兄长骂一顿,而且,陆大哥和知意姐也一定会和以前一样护着自己。
吹灭灯笼,绕过眼前的碧瓦朱檐,风之念轻功翻上东角门,趴在房檐上,看到紧挨着马厩和库房的家丁院和西侧的厨房后,确认劫匪拿到的宅院布局图无误,紧接着,她脚尖轻点,但刚要落到地面上,突然,马厩里冲出来五个带刀侍卫。
风之念登时飞离脚下的机关,在西侧墙角站定,再捻出指间沙子里面的胡椒粉和辣椒面后又掩住了口鼻。
喷嚏声中,刀光凌乱,一个侍卫语不成句:“啊嚏……来者……何…啊…何人…嚏……是妖是鬼?阿嚏!”
他们一行人在东角门等着抓贼,没想到墙下设置的机关先被用到了自己身上,满眼流泪,模糊中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披散着近乎四尺长的黑发,腰间挂着一条黑带,上面似乎着有两点荧荧绿光,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似蛇非蛇,十分瘆人可怕。
风之念安抚好应激出来的碧梢,让它重新躲进袖口,道:“我并无恶意。”不直接说明来意,一是不知道侍卫是忠是逆,二是这扬沙的小机关连着细细的丝线,牵动远处的银铃。
内应、江家人或者那位仙子?她对正在赶来的人十分好奇。
抄手游廊上,来人脚步略快带有怒意,其他两个,一个年轻,一个年长,步伐细碎紧密地跟随着为首的人。
“我不是说过,今夜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进了江府就通通抓住吗?怎么把我的机关扯坏了,都不见押人过来!”
随着嗔怪声望去,风之念发现女孩年岁不大,身量娇小,穿着一身藕荷色纱衣,近看生了一张苍白的美人面,宛若白桃浅红,再细瞧,眼下发青有些严重,却并非熬夜所致。
她自知夜闯私宅,有失礼数,主动解释道:“江小姐,我并非有意扰贵府清净,只是——”
“只是什么?看今天的月亮好,到我家墙头赏月,不小心摔了下来啊?”年轻的女使站在台阶上呵斥。
风之念将内力化作灵力,瞬间绕过几个侍卫,笼罩在江家小姐四周。
女使警觉道:“你用了什么妖术?你对我们家云婷小姐做了什么!?”
风之念置若罔闻,只对台阶上的江云婷道:“你不妨感受一下自己体内的灵脉,是否舒畅了些?”
江云婷吐出一口黑血。她身后年长的婆子大惊失色,随即怒道:“不管你用了什么妖术,马上解开,要不然,我们江府绝对不会饶了你的,你会死无全尸,就算这辈子修炼成人形,下辈子也还是做畜生!”
刚探出头的碧梢又缩了回去,风之念低声安慰道:“说我呢,没人敢动你。”
旋即,江云婷摆手示意婆子没事。这些日子爹爹重病,她心疾频发,灵脉不顺,大夫开得药每日像饭一样吃下去也不见好转,可现在身子轻快,比正常时都舒服了不少。
世人有金木水火土五大灵脉根系。天定灵根,亲护灵脉,往往生有弱症的人少了双亲中的任何一方,灵脉都难以疏通,不易开启修炼之道。
风之念见她面色好转,心中大喜,向前一步探问道:“这下总能证明我不是歹人了吧?”
江云婷擦掉嘴上的血迹,一脸怀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何人?”婆子的手指放在她腕上探脉,面露喜色,眼睛一下子红润起来。
风之念正要开口,突然,又有一个中年男子从家仆房中跑了出来,他眯着眼,直冲江云婷大喊道:“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这滩血不会是小姐吐的吧?”
年轻女使再次炸毛,一手掐着腰一手指鼻,“刘管家,你这说的什么话!看都没看就说小姐吐血,作为下人,难道你是日日盼着主子归西不成?!”
她听着这嗓门,看着这架势,困意大减。
婆子马上一个责怪的眼色扫过去,似乎不满女使大半夜的说不吉利的话,把小丫头拉在身后,挺身而出,呵道:“姓刘的,你睡得也太死了些,这护院管家,你要是不愿当,当不好,就趁早离开。”
风之念也接收到她投来的一个眼神,但那眼中满是令人安稳的善意,心中不禁疑道:是自己多余,来的不巧,江家人早就锁定了内贼的人选?
且看这扭头变脸的演技,风之念睁大眼睛学习,因为从小芝麻点情绪都写在脸上,她一直将及时变脸和面不改色视为两门最高超的自控技艺,好奇地试做着盗贼被抓之后应有的表情和神态。
江云婷质疑的目光和小女使的上下打量扫来。风之念立刻又垮下冷脸,默省道:“还是不要做什么让人误会的动作为好。不必要的麻烦少一点算一点,兄长嘱咐过,出门在外,不得主动惹事。”
刘管家越说越虚,最后干脆跪在地上,满腔悲怆道:“小姐,你要明白老奴的真心啊,我在江府十多年,是看着您长大的,别人说什么我都无所谓,但我真是担心小姐才这么说的,那家中失窃的财物也和我没有关系啊!”
风之念玩弄着袖中的碧梢,倏尔又两口下去,内力恢复到三成。
江云婷坐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婆子递来的团扇,不紧不慢道:“刘伯伯不必惊慌,我今日不睡,就是为了还您清白。您也知道,前段时间,我们府里出了内贼。”
刘管家低着头急忙接话:“那些人,都查清楚了,老爷也都把他们赶出去了。小姐您还在担心什么呢?天色太晚了,您还是不要折腾,快些回去休息吧。不然,老爷明日知道了,老奴更难交代啊。”
倚老卖老,还急着催人睡觉?
她看着局面至此,觉得自己有必要插话:“稍等,稍等啊各位,我非本地人,从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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