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雪又大了,纷纷柳絮飘作鹅毛。
道上几乎已不见行人,客栈里却正热闹。
饭厅半满,一伙佩刀挂剑的江湖好汉正快活吃着酒。喧声沸响,热火朝天,光笑声就把余下那些空座占得满满当当。
跑堂的伙计悬心吊胆,忙上忙下,身上燥汗出了又干。
他不由往大门处看了一眼。
灰云沉沉压着,虽说距天黑还早,但这样的天气,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客人进来了。
正当想着,便见风雪中浮现一道人影。
束着发,一身白衣,背了口剑。
像是道士打扮。
那人面容极为年轻,秀拔玉立,清俊不凡,看身形不过十六七岁,是个顶顶漂亮的少年。
少年目不斜视,踏过门槛,笔直走进店内。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静到能听见积雪簌簌从袍边滚落的声响,众人皆停下动作,不自觉看着大门的方向。
——这少年竟有一头雪一样的白发。
惊奇有之,怪异又之,疑恶有之,一瞬过后,这处空间陡然爆发出更大的热闹。
少年皆若无睹,只微微停顿,便自顾自走向饭厅正中,在饭菜摆得最丰盛的桌子前停下。
除去烈酒与佳肴,那张桌上还陈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刀身奇厚,刃口烁亮,刀背上九个铁环浸满了酒。
少年目光停在这把与人同饮的刀上,稍顷,重新看向桌前的三人。
“请问,你们谁是王放?”
王放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用刀好手,舞时势猛如竹,平地生风,素有“小惊雷”之称。
他使一把九环大刀。
整间客栈内,九环刀只这一把。
刀旁边的人却有三个。
这三人,皆有功夫在身。
“你找王放做什么?”
坐在右处的灰衣大汉停了酒,质问道。
正要喝到尽兴处,突然冒出来一个没头没尾的怪人打扰,任谁都会生气的。
何况有些人脾气本就很坏。
灰衣汉子打量少年,冷哼一声,道:“小子,先报上你的名来。”
少年不答,而是继续问道:“李二可是王放所杀?”
“什么李不李二,有屁就放,别杵在这里扫你爷爷的兴。”
大汉猛一拍桌子,一手抄住刀,抡刀攒眉而起,怒道:“你到底找王放做什么!”
他身有八尺,粗眉紫面,眼有凶光,两条胳膊上肌肉分明,隐有青筋虬曲,光站在那里,就已相当骇人。
更不要说,他手上还提着一把不知染过多少血的刀。
伙计魂已经被那一声大喝惊没了一半,几乎是滚一样躲到了楼梯另一边的桌子底下。
那少年却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他微微抬眼,看向大汉,笃道:“你是王放。”
“他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眼睛下面有一条长疤的瘦子也站起来,腰上缠着鞭子。
接着,是最边上那个矮子。
三人似有动手之意。
“两个半月前,你劫了来威镖局押的货,顺手杀了几个拦你的人,李二就在他们里面。”
少年兀自往下,平静得仿佛大汉手里不曾握着武器,聚在客栈里的也并非他的同伴。
“我受人所托,来找你报李二的仇。”
话犹未落,一阵劲风掀过,满桌酒菜横飞出去。
刀上银环震动,王放已然出手!
王放疯狂般向少年一刀砍下,势如雷轰电击,猖道:“就凭你?!”
眨眼之间,这刀已近在眉睫。
少年仍在原地,凝立不动。
只在罡风迎面时侧身,拔出了剑。
他拔剑的动作很慢,甚至可以说温吞。
可剑却快。
他剑蜻蜓点水一般刺向王放咽喉,一触即离。
“不可以吗?”少年淡淡反问。
然而已没有人回答他。
伴着话音,汹汹来势,戛然而止。
八尺长的汉子一瞬间轰然倒地,眼中残着几分不敢置信。
鸦雀无声。
原先还沸着的大堂骤然间冷下来,死水一般。
少年一如来时,就这么提着剑,漠然转过了身。
不及出门,客栈内余下的江湖人便已一齐袭上,分别往少年的手、足、头脑削砍而去。
十余柄刀剑同时抢攻,寒光烁烁,直刺肌肤,少年背上似长了眼,不惊不惧,只在将将被围住时点了足,轻盈跳起,如鹤翩然。
旋挪之间,手中长剑潇潇脱出,划满一轮锋芒毕露的圆月。
只此一招,这些江湖人士便已无法再起。
再落地时,剑已回到他手中,刃上干干净净,不沾点滴。
踩着一地的尸体,少年收了剑,头也不回地走进雪中。
桌下,伙计死死捂着嘴,缩得更紧,惊瞥楼上滚过一抹红色袍角。
竟是又有谁追上去了。
*
身后缀着人。
一个身手高明,踩在雪地上都没有声音的人。
于是谢鲤停下了。
他扭过脸,看向风里模糊翻滚的一小片红色。
被发现后,那人也不躲,反而是大大方方上了前。
他很年轻,英俊而潇洒,浓眉下是一双明亮的,闪着俏皮和狡黠的眼睛。
这样一个青年,却偏偏披了条大红的披风。
比披风还要惹眼的,是他嘴上的两撇胡子。
修剪得如同眉毛一样整齐的胡子。
谢鲤忍不住多看了那两撇胡子一眼。
——也许是两眼。
青年就这么轩然笑了起来,莫名得意。
他笑起来时,更像长着四条眉毛了。
“陆小凤。”青年道。
“怎么发现我的?”接着,他好奇问道。
“动静不对。”
谢鲤说。
青年——现在应该称他为陆小凤了眨眼便反应过来。
高手之间,总有一些无须言明的默契。
又一阵冷风刮过,雪下得更急。
他伸手摸了摸鼻子,悻道,“可它陪了我这么多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我总不能负心舍了它。”
似在回应这话,那条大红披风在风里闹腾得更欢了,一阵乱响。
陆小凤脸上的笑容也染上苦涩。
谢鲤安静凝注着他,没再开口。
他想,眼前叫做陆小凤的青年,实在是个奇怪的人。
脱一件披风或换一件披风而已,这样的小事,也能用上负心吗?
于是陆小凤更加悻悻道:“我和王放,莫余京他们那群人不是一伙。”
“用我这四条眉毛发誓。”
陆小凤说着自己也笑起来,“……这可是比我的命还宝贵的眉毛。”
“好。”谢鲤点点头,信了。
陆小凤虽是笑着说的话,内容却不是玩笑。
他听得出。
那确实是两撇时常修剪,精心养护才会有的胡子。
他重新转过去,留给陆小凤一个不设防备背影。
至于陆小凤怎么会突然追过来,又到底想做什么,谢鲤不是很在意。
不是所有人的好奇心都旺盛。
何况,他已经意识到陆小凤是一个奇怪的人了。
奇怪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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