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光铺洒庭院。
容芝握着三房侄子游编的手,摸到少年掌心的茧。这孩子去兵部尚书谢家才几天,就被沈越将军磨练了出来。
容芝声音放得柔,“天不早了,你先回西园歇着,有话明日再说。”
少年却抽回手,红着眼框,“编儿不要。外祖母打我娘,我管不了,三殿下作践我娘,我也管不了,可是,您也不管吗?”
三殿下。
容芝听着心头一沉,依然温言安抚,“三哥儿,听我一句?大人的事盘根错节,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你马上就要赴西南剿匪,安心去立你的军功。家里这些事,我处理好之后,写信给你交代。”
游编含泪点了头,转身离去。
天蒙蒙亮,长房东园已点了灯。
秋日清晨透着凉意,容芝裹着薄披风,从里屋门出来。她今日要去千家胡同打听情报,原想让长子游乘陪同,此刻,游乘却立在廊下,对她行礼道,“娘,我得去见李家老二,让弟弟陪您吧。”
容芝走近,抬手帮他整理领口,瞧着他那张与他爹游怜山相似的脸,“见李家人做什么?”
游乘以手掩口,声音压得低,“娘忘了么?李二的贱命是祖父保下来的,也因此,祖父涉了欺君的险。儿子想着,若李二能去西南剿匪建功,或许能换条补救的路。”
闻言,容芝沉吟片刻,“可我听你父亲说,等太子大婚,李家打算让李二陪李谨去湖西避风头。改去西南?李二未必能自己做主。”
“我只是给他机会,选不选,在他,”游乘再一拱手,转身走下屋檐,径直出了院门。
孩子已大,主意也大了。
容芝不再多想,去南屋叫醒了游余。
少年顶着蓬乱的头发,冲站在床下的母亲诉苦,“——亲娘,我昨晚写文章到半夜,您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嘛!”
“睡什么睡?你哥早出门办正事了,哪像你!”
容芝揪着游余的耳朵,催他快快洗簌更衣,吃饭出门。
马车碾过石板路,“咯吱”作响。
快到千家胡同时,游余掀开车帘,指着街角一家卖糖人的小摊,“娘,那种糖人好不好吃?我还没吃过哎。”
容芝轻哼一声,懒得理他,闭起了眼。
游余安静地靠在她肩上,喊了声娘,“昨日我和哥哥来见了命生掌柜,知道他就是詹事府少詹事升铭大人。”
容芝低着头,倒不意外,“都说京城局势复杂,一脚能踢出三个勋贵,但为娘一开始结识命生和尔惑,真没想到他俩背景这样硬,竟一个太子,一个少詹事。”
游余笑道,“娘别解释!您这是,傻人有傻福!”
“谁傻!没大没小的泼儿,”容芝气得敲他脑门。
他佯作吃痛,压低声音,“对了,大哥收了升大人一把团扇,上面画着三进的宅院,大哥和九姐姐都很满意,想以后分家了住。”
容芝微愣,婚事有了着落,但她也想到最先见命生和尔惑时,曾被问起,要不要卖掉司宁侯府的宅子。眼下命生给家里准备宅子,怕是太子要翻李家老二的旧案,开始与李家算账了。
房牙行门上挂着“谷之”的木匾。
容芝进去,见命生坐在案前,吹气清理团扇上的浮尘。
她上前,“升大人。”
对方放下笔,指了桌边的竹椅,笑道,“出了朝堂,我只是命生掌柜。夫人和从前一样就行,别闹得彼此生分了。”
容芝坐下转了话头,谈起家中三弟妹李氏与三殿下的少年事。
命生却没回答,只取出四五柄团扇,摆在桌上,扇面画的像是京郊的庄子,田埂上还有稻草人。
“要抓紧处置些田产,夫人瞧瞧。”
他将团扇递过来,容芝凑近看,见底下有个“许”字,心里已猜了八九分。
命生给容芝倒了茶,自己端起茶杯来,“是恭王妃弟弟家的产业。不日,恭王要去江陵就藩,王妃怕到了封地手头紧,才找弟弟处理这些私产,变成现银。”
容芝捏着扇柄的手一紧,“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按理讲,皇子成婚便该就藩,三殿下成婚十多年,怎么还在京城?”
“先前江陵王府没建好,耽搁了这么多年。”
命生吹开茶沫,“最近,秦家七郎去了江陵府当同知,亲自督办王府工程,眼看就要完工了。”
容芝瞬间明白,那工部尚书秦舒派七儿子去江陵,对外说是帮儿子攒功绩,实际分明是想赶三殿下离京。
只是,这些扇面上的庄子,至少值上万两银。
容芝忍不住问,“王妃这么急着筹钱,难道三殿下待她不好?”
命生抬眼看她,“他们成婚多年无子,算不算不好?”
容芝反驳,“或许是身子不济。”
“但三殿下一直没立侧妃。”
命生放下茶杯,“夫人觉得,这算恩爱吗?”
容芝没接话,只望着店门外的自家马车出神。
忽听命生先生轻声叹,“女子命途多舛,能得善终的太少了。”
她回头,顺口问命生,“您不成婚,也是怕自己辜负对方?”
命生拿起一把团扇,转了转,“我走的路满是荆棘,何苦拖累旁人。”
离开房牙行时,日头已升高。
容芝提着装团扇的食盒,心里想着游乘和秦徐的婚事。两个孩子定了亲,却磨磨蹭蹭的,不知要耗到何时。
正走神,她的披风被游余拽住。
游余接过她的食盒,放去马车里,“娘别愁了,昨日我听见大哥跟九姐姐说话,大哥的意思是,等殿试放榜就成婚。”
容芝揉了揉游余的头发,心头甚暖,“走,娘给你买糖人去!”
母子俩买完糖人,没回府去了恭王妃弟弟家。
许逢是个微胖的中年人,见了容芝便笑,眼角堆起细纹,“夫人是为我姐的田产来的?”
容芝刚要开口,却听许逢先叹了气。
许逢说,“我姐和王爷多年夫妻,感情甚好,外头传恭王不育,都是瞎扯。早些年王爷有次醉酒,拉着我姐说他有个庶子在外面,我姐想接回来养,他却死活不肯。后来醒了酒,又不认账了,便不了了之。”
容芝手里的茶杯晃了晃,热水溅到指尖,烫得她缩手,“那……王爷从前有没有心悦过谁?”
许逢挠了挠头,“好像是有的,我听我姐提过一嘴,但具体是谁,大家都不知道。”
事情再往下,也没意义了。
容芝不再多问,接过许逢给的钥匙就告了辞。
去京郊的田庄,有半个时辰路程。
马车驶进,麻雀从路边草丛飞出,翅膀扑棱。
庄子的门早朽了,一推就整个掉了下来。
容芝踩着荒草往里,没走几步便实在走不了。她让游余找了自家田庄的农户来收拾,看着大家挥锄头除草,她心里乱糟糟的。
想着三房侄子游编,眉眼真有几分像三殿下。
门口传来游余的喊声,“娘,大姐做了午膳,让我带来!”
他跑得满头汗,打开食盒,有红烧肉,和容芝爱吃的糖酸藕。香味扑出来,瞬间驱散了庄里的草霉味。
母子俩坐在台阶上吃饭,游余吃得急,嘴角沾了些酱汁。容芝拿帕子给他擦,就见他猛地站起来,撞到了身后的矮墙。
那墙被他一撞,“哗啦”一声塌了半边,碎砖里滚出几封书信。
游余捡起来,封面没有字,信封也没封,拿出里面的纸张,竟是手抄的佛经。
末尾的“子衣”二字,写得娟秀。
游余盯着看了半晌,抬头,指着容芝手里的团扇,“我和哥哥之前还猜过,这‘谷之’房牙行的由来,是您的名字。”
容芝微怔,惊道,“你是说,这‘子衣’,是你三伯母李襄?”
游余点了点头。
容芝忙把那几封信夺过来塞入袖中。
“别乱猜,咱们回府,”她拉起游余,脚步快得要跑起来。
回到侯府,游怜山坐在正厅里,手里捏着一本红皮的登记册,大约是太子婚仪要用的。
容芝让游余回南屋,到游怜山面前递上佛经。
游怜山展开,扫过“子衣”二字,面色一凝,“这是李襄写的?你在哪儿找到的?”
容芝简略说了白日自己见了谁,去了哪儿,听了什么,“游编很可能是三殿下的庶子。”
游怜山一慌,赶紧收好手抄佛经,“绝不能让三弟知道此物!他那性子,知道了会疯。”
“幸好游编马上就离京,三弟未必能察觉。”
容芝松了口气,刚要坐下,就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
进来的是三弟游怜钊。
他穿着件藏青官袍,见了大哥大嫂,拱手,“我是来辞行的,马上就去江南督办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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