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水银一样倾泻在乡间土路上，夜色中的大碾子村显得格外静谧。
远处，黑黢黢的桃花山显露出庞大而威严的轮廓，零星几点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夜风吹拂，带来零散的狗吠叫声和社员们的隐约的呵斥声。
两人很快到了知青点。
松开桃丫的手，李旺国心中有点遗憾——只觉得这段路实在太短；他又有些懊恼自己步子迈得太大，怎么就不知道走慢一些！
走到知青点门前，桃丫扬声喊道，“倪晓棠！我来找你啦！”
东边女知青房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西边也有人“哗啦”一声推开窗子，探头向外张望。
倪晓棠急急忙忙应道，“桃丫？你咋来啦？我来了来了！”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桃丫还听见屋里有人低声嘟囔着骂了一句，她耳朵灵的很，听过的声音不会忘记，应该是那名叫闫文秀的女知青。
倪晓棠很快披衣服跑了出来。她脸上的欣喜却在看到李旺国的瞬间淡了下去，李旺国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也有些不自在，暗自嘀咕：摆出这副脸色，莫非我就乐意见着你？
他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
倪晓棠愣了一下，立刻像是没看见李旺国，热络地拉起桃丫的手，“桃丫，你这么晚怎么来啦？是来看我的吗？”
“咳。”桃丫轻咳一声。虽说她身为桃花仙，早已习惯凡人敬慕，但倪晓棠这过分的热情，有时候也让她招架不住。何况，她此番并非专程为倪晓棠而来，回答时便不免带了几分歉意：
“不是啦！我是来找胡知青的。喏，这些给你！”
说着，赶紧把手里的点心包一股脑塞进倪晓棠手里。
听说桃丫不是来找自己的，倪晓棠的脸上掠过一丝失落，但紧接着到点心，眼睛又亮了起来，露出了喜滋滋的表情。
那表情让李旺国简直没眼看。
他心想：高兴就高兴，得意就得意，摆出这副羞答答的样儿给谁看？
真是越看这个倪晓棠越不顺眼！
倪晓棠知道桃丫来找胡垦八成是有正事，就依依不舍地拉着桃丫的手，愣是没话找话说了几句，才扭头喊道，“胡垦！李营长找你！”
男知青那边立刻传来一阵响动，有人含糊应了一声，还有罗大海粗豪的声音，“什么？！”
他提高声音吼了一嗓，“谁找？”
倪晓棠大声回，“李营长！李旺国营长！他找胡垦！胡知青你快出来吧！”
李旺国这回投向倪晓棠的目光里带了几分赞许。他发现这个看起来神神叨叨、疯疯癫癫，还老缠着桃丫的女知青，还算有几分头脑。
知道这大晚上的，要是传出去桃丫来找胡垦，村里指不定又起什么风言风语——这段时间村里本来就不太平，还有老牛头和岳卫红那两个专爱传闲话的老头儿。
所以她才说是自己来找胡垦。看来这倪晓棠还算有点心眼。
“哐当”一声，男知青那边的门开了。一个身材粗壮的男青年率先走了出来，他走到院中，趁着月光看清是桃丫跟李旺国，松了口气，上前伸手道，“李营长。真是您啊？”
李旺国跟他握了握手。他认得这是知青点负责人罗大海，对他印象不错。
罗大海压低声音问，“李营长，胡垦……他没犯什么事吧？”
李旺国冷声说，“没事，你想到哪儿去了。就是有点事要问他。”
罗大海这才放心，转身又忍不住回头，“那……是严重的事吗？”
李旺国心想这罗知青还真是小心过了头，“不算严重。”
其实真要论起来，这事可大可小，但没必要让一个知青跟着提心吊胆，所以李旺国干脆利落答了“不严重”。
罗大海明显地松了口气。
他走回屋檐下，跟一个瘦高个子擦肩而过，低声交代了句什么，那人点点头，朝他们走来。
桃丫发现这人长得还挺俊。
之前来知青点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没留意，加上这胡垦不声不响、默不作声，总缩在角落仿佛不愿被人注意，她没注意过他长啥样。
此时借着月光端详，桃丫发现这胡垦面容光洁，神色沉静，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沉默地打量着他俩，睫毛长长的。
哎呀，桃丫那点爱看脸的老毛病又犯了。
李旺国直觉不妙，赶忙把桃丫往身后挡了挡，轻咳了一声，“胡知青？我们外边说吧。”
胡垦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们走出来。
桃丫觉得他有点怪，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们来找他，或者早有预料；或者就算不知道，也不关心不好奇。
他就像一片沉寂的山谷深湖，人迹罕至，也毫无生气，连湖两岸的土地都寸草不生。
桃丫又想起第一次见他时感知到的那团情绪：迷雾重重，如同云遮雾绕的山谷，层峦叠嶂，却始终看不清真容。
现在依然如此，仿佛面对一片神秘而死寂的空谷。
他心里好像有迷茫，有委屈，有绝望，唯独对这个世界没有好奇，仿佛只是在麻木地过日子。
桃丫觉得特别奇怪，这胡垦看穿着打扮、身材长相，不像是陷入绝境的人，至少，他家境应该不差。
为什么，他会这样木头木脑、毫无生气呢？
桃丫对这个人越发好奇，就在李旺国身后探出脑袋，目光灼灼地打量胡垦。
哪怕对着桃丫灼灼生光的眼神，胡垦也没有半点情绪上的波动。
虽说桃丫的小手还在背后揪着他衣服，李旺国却觉得情况非常不妙。
他只想速战速决，轻咳一声，“胡知青，你知道我们为啥来找你吗？”
夜色下，胡垦沉闷的声线像一根细棉线，平直单调，没有任何起伏，“不知道。”
不知道，他也不好奇。
说实话，李旺国也觉得这人有点怪。
但因着桃丫对他好奇，李旺国没心思琢磨他的性子。
“昨天晚上，牲口棚那边的动静，你听见没有？”
胡垦迅速抬眼瞥了他一下，这一眼虽说速度极快，还是被李旺国捕捉到了。
胡垦摇摇头，依旧平铺直叙，“不知道。”
“真没听见？昨天晚上有个女人，路过牲口棚，跟黎根宝说了会话，之后应该是顺着这条路走了。听说你昨天半夜出来过，见没见着那女人？”
胡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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