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传来一道清冽如冰泉、却裹挟着砂砾般粗粝质感的女声:“你若现在爬过来,把我靴底的泥垢舔干净——说不得,我便信了你的话。也未可知?”
那大汉浑身一震,浑浊的眼球骤然迸发出濒死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狂喜。他顾不得这是不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耍,也不管麻绳勒进皮肉的痛苦,竟像条离水的蛆虫,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在地上艰难拱动。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他的脸颊,血珠混着尘土凝成暗红的泥垢,地上的脏污灌进鼻腔,但却什么都顾不得了,眼睛瞪得浑圆,印出的只有宋祈年那双沾着枯草和血泥的靴子。
“将军!”李兴平脸色骤变,腰间佩剑呛啷半出鞘,正要跨步喝止这亵渎之举,却见宋祈年身形微晃,如遭蛇蝎般猛地后退半步。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冷硬的阴影,薄唇轻启:“够了。”
大汉的脸离靴底不过几寸距离,那股混合着皮革与泥土的气息几乎将他熏晕又令他狂喜,闻言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因方才屈辱和狂喜而扭曲的五官瞬间垮塌,嘴角的涎水还在往下淌,眼里的光却一点点熄灭,只剩死灰般的绝望。“大人,我保证我会舔干净的。大人,你信我。”
宋祈年缓缓抬眼,目光剜过他的脸,声音陡然轻佻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的嘴,”她嗤笑一声,尾音勾着冷意,“比茅厕的石头还脏。舔我的靴子?——凭你也配?”她抬手一挥,毫无迟疑下令道,“拖下去,枭首示众。”
在刺耳的叫骂、求饶声响中,她转身面向缩成一团的女子。方才的凛冽如潮水般退去,“你看。”她抬起对方的下巴,目光扫过瘫在地上、被士兵架起时还在满口污言秽语、徒劳挣扎的大汉,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看这平日里满嘴里如何如何‘英雄’的大男人,如今为求活命不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我若让他去吃狗屎,只怕也是立刻就吃了的——这并不是你的错。”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拢住女子冰凉颤抖的手,那掌心的厚茧磨得人发疼,却奇异地带来安稳的力量。“你只是想活着而已。”
顿了顿,宋祈年以极肯定的口吻说道,“你很勇敢。”
——这才是她肯伸出援手的原因。不是怜悯,是对绝境中求生意志的尊重。
这匪首无辜还是不无辜,根本不值得一提,在攻破寨子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在这封建礼教重重的时代,这姑娘能有这份勇气,已经值得她伸手拉一把。她转头对李兴平抬了抬下巴:“解下披风。”
玄色披风带着未散的男子气味兜头罩下,将女子的脸严严实实藏在阴影里。“去后面歇着,”宋祈年的声音隔着布料传来,低沉却安稳,“莫让旁人瞧见你的脸。”末了又补了句。
那双死寂的眼睛,一瞬亮如明星,她从前总笑戏文里的痴傻——不过一饭之恩、一救之情,怎就值得女子就能生死相随呢?如今被那带着老茧的手轻轻推开时,才知道,那戏文里写的一点都不假,若眼前这人不是女子……她脸颊骤热,慌忙掐住掌心,将那荒唐念头按了下去。
这不过一曲插曲,缴获战利品,医治伤兵,俘虏处置,后续的事还多着呢。她和手下们都是第一次独自带队,自然是有一番手忙脚乱。
“只有这点银子?”宋祁年颦着眉:“若真如其他人说的刚刚打劫过一队商队,有在这一带横行数年,这数目无论如何都是对不上的。”她一拳捶在桌上,那桌子本就缺胳膊少腿的,这一下便直接散了架。早知道就该留着那匪首,那般杀了真是便宜了这厮。
“国川,你心细,再带人去搜,那卧房,床下,梁上都不要漏了。床板撬开,房梁拆了,我就不信,掘地三尺还找不出来!”
张国川自领命带人继续去搜查。
“那些俘虏,互相指证,刚上山没见过血的带回去,剩下的都一并杀了。至于那些女子...”宋祁年揉了揉额角,头痛不已。那些女子被关在柴房时,她隔着窗缝见过——褴褛的衣衫遮不住青紫的瘀伤,有的肚子已经显怀,有的被打断了腿,眼神空得像口枯井,只瞧了几眼,便不敢再看。若放她们走,不出三日不是又被流民掳走,或者就是一根麻绳拴在梁上。若留在营中……在这个社会情况下,不说旁人怎么看,只她们自己怕也早被“失贞”的枷锁压弯了脊梁,满营又都是精壮汉子,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但到底忍不下心,“罢了,今日将这些女子收拢在一处,使人小心看管,若有士卒管不住自己下半身,不必回我,就地正法。明日将她们一起带回去,路上给她们找身干净衣裳。至于后面怎样……”她望着了望逐渐黑下来的天,“等见了吕大人,让他头疼去。”
“传令下去:天色已晚,全军就地扎营,加强警戒,明日一早拔营返回陵亭。”
安排妥当,张国川已遣小兵来报:“大人!当真有发现!属下几下便掀翻了那厮的卧床,床下地面,果然有块土色有异,请大人过去细看!”
宋祁年大踏步出了这让人憋闷的大厅。
行至盗匪卧房时,士兵们正从地下掘出一口大木箱。箱盖开启的刹那,满室金光银辉——白花花的银子码得整整齐齐,黄澄澄的金条在火把映照下流淌着暖腻的光泽。许多人这辈子做梦都没梦到过这样多的金银,除了宋祁年。
“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个年轻士兵的喉结疯狂滚动,瞳孔里跳动着贪婪的火苗,几乎要从眼眶里烧出来。
“抬走。”宋祁年声音平淡,却如惊雷炸响。众人如梦初醒,慌忙合上箱盖。她积威已深,纵使有人心痒难耐,也绝不敢在她眼皮底下动手脚。待箱子被押送后勤看管,她环视众人道:“仔细搜!这些都是将士们拿命换来的,回去要论功行赏,一个铜板也不能少。”
“是!”将士们齐声应和,士气愈发高昂,连搜检的动作都添了几分利落。
宋祁年步出堂外,负手而立。雾霭朦胧的月轮已悄然升起,四下里拆墙破门之声不绝,烟尘弥漫。她避开喧嚣,信步走向后院僻静的柴房。
柴房门后,苏静姝正从蒙头的披风缝隙里偷眼望去。见是那张熟悉的身影,紧绷的脊背霎时松弛,她踉跄着起身,屈膝行礼,声音细若蚊蚋:“民女苏静姝,见过大人……谢大人救命之恩。”
“你往后作何打算?”宋祁年立在月光下,语气平淡。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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