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寰陪过沈明枳,第二日早早上朝。
既然周舫已经着手开始对付赵王,那么他可以暂且松一口气,但熊家鼐的案子过去了这么久,却迟迟没有结案,这里面恐有周折,他必须留心;而零州那里的消息,他也不打算放弃;至于骆霞被杀一事,长英一个公主手里没人,必然是齐骞帮她下的手,看来齐骞还是太闲,前一阵的案子应付完,他现在要给齐家找新麻烦了。
这些都不算什么重担,近来刑部也没有大案,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批阅的陈年旧案也无甚新奇,可他还是劳心劳神,就是觉得一日日比往常更加疲乏。
郇寰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老了,各方面都远不能和十几岁、二十出头时相比,他姑且能用眼前谜团深、自己心思重来哄一哄自己。
他忍着呵欠,谨慎地瞟了一眼龙椅上同样有些恹恹的圣上,慢慢等着退朝。
突然,“陆微”二字炸响耳畔,郇寰浑身一震。
竟然有人弹劾皇城兵马司指挥使陆微?
郇寰留神听着的同时,不忘再觑了眼自己斜前方的林振江。
他记得,林振江有个女儿还是孙女的,曾经心悦陆微、非他不嫁,事情闹得还挺大,最后随着陆微的出京远戍而惨淡收场。
陆微有个大名鼎鼎的章姓亡妻,这是化隆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除此之外,那些中意陆微的人家竟然连这位章夫人的家族籍贯等普通消息都打探不出,且陆微无意续娶,他们也就没有刻意去东北打听、做无用功。
可现在,居然有人大费周章地把陆微微末时的经历一一扒了出来,抖落在朝堂上。而陆微那乏善可陈的前半生里,最令人惊骇的故事莫过于,他为了娶章氏毅然放弃了科举。
章氏是罪臣之后,而这罪责来源于天元一朝的储位之争,章家会被发配到东北苦寒之地,可见他们在那场纷争中的立场选择有多么糟糕。而圣上是杀兄弑父最后践阼御极的,让他在垂垂老矣之际,得知自己十分器重的后生居然对罪臣之后怀有这样深的感情——
郇寰挑眉。
陆微是秦王一脉,在这个节骨眼上折腾陆微的人,除了赵王派还能有谁。
不过他们高估了血腥往事的威力、也低估了陆微在圣上那里的地位,圣上并没有处置陆微,或者说他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惩戒陆微,抑或者他觉得现在并不是打压陆微的好时候。
林振江的脸色看不出什么破绽,郇寰也就没有继续盯下去。
早朝很快就结束了,郇寰回到刑部处理了几件各州府递上来的案子,屋外日头很快就上了中天。等他终于被腹中饥饿吵得心浮气躁,冬至来了。
郇寰以为他是来催自己用饭,谁料他面色不佳,颇为担心地道:“主子,赵王急找。”
郇寰合上案卷登时起身,“有说什么事吗?”
冬至摇头。
郇寰眉心一拧,骤觉不安。
莫不是周舫动手了?又或是周舫还未动手就走漏了风声?不对,极其有可能是零州三姓找上了赵王,所以赵王才要找自己讨个说法。这他倒不怕,将打听零州消息与熊家鼐之死调个顺序,自然可以用关心案情解释过去,再不济,他也能顾左右而言他,将事情扯到长英公主那番胡作非为上去。
心念一定,郇寰当即带上冬至阔步走出刑部,匆匆上了东直门甬道,“把亲卫带上吧,藏得隐蔽些。”
“是,主子,总宪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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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何施南死了?”
月珰点头:“今天早上去的,他们说是伤心过度。”
沈明枳不由得冷笑:“怕不是乐极生悲。”
十五那日才保住婚事,何施南怎舍得就这么死了?长英的动作真是快,才害了骆霞又处理了何施南。她这么着急动手,该不是赵王近来有什么安排?
沈明枳苦思一阵没有结果,正心气郁结着,骤见夏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居然是将礼数规矩尽数忘却,拉开挡在沈明枳眼前的月珰,抖着手将一封沾了蚕豆大鲜血的信呈了过来。
沈明枳脸色一沉,一扫见那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那一枚滚圆如已过正午的太阳的血痕,而信也被拆开了,想来是夏至接到信后起疑擅自读了一遍,这才有了这幅比鬼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夏至来不及说话,沈明枳就已经抽出信纸,展开略略扫了一眼,旋即,沈明枳目光一颤,周身气势陡然冷得结冰。
“唰”地一声,沈明枳将那封信捏在了手心,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可只是弹指间,她又恢复了冷静,重重坐了回去重新展开信纸。
长英居然绑了柳曦既,还公然挑衅自己,逼自己在日落前不带一兵一卒赶到她给出的地方,不然就杀了柳曦既。
放在往日,沈明枳是绝对不会相信长英敢擅动柳曦既,可现在,她才在短短两日内杀了骆霞与何施南,已然成了嗜血的疯子,沈明枳不敢低估她的胆量和决心。可就算去了,长英难道会放了柳曦既给自己埋祸患吗?她非但要杀柳曦既灭口,还要杀她沈明枳泄恨。
可她怎么敢绑架一名掌着都察院的二品大员?
赵王要弑君!
沈明枳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
她一直在等待的这一天,就这样匆忙地到来了。
沈明枳将信递给了月珰,起身往外走,“月珰,备车,你现在就让人给凌云重递消息,还有骁骑卫……既是在城外启复门外,皇城兵马司更近,也要通知陆微,让他们立即带人赶到这个地方,先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暴露行踪。”
“是。”
夏至几步上前,伸手去拦沈明枳,可沈明枳走得太坚定,她犹怕伤到沈明枳,只能边小跑跟上边劝道:“殿下,您真的要去吗?柳大人都多少天没有出宫了?万一这只是个骗局呢?”
沈明枳轻轻拂开夏至横在自己身前的胳膊,脚步不停,“今天是四月十七,是梅如故的生辰……”
话没有说完,夏至的心也凉了。
沈明枳的声音在发抖,话越说越快:“他绝对会出宫的,而长英这个疯子估计一直在等,一直在守株待兔,柳大人身边就一个长随跟他入宫,就算有功夫,怎么打得过齐骞手下的那帮刀口舔血不要命的?”
夏至握紧了双手。
她的公主殿下在害怕。
“殿下!那您……您要告诉驸马吗?”
沈明枳的步子一顿,但她随即斩钉截铁地应道:“好,不过让他不要担心,我不会出事的……”
这样有若胡诌的未定之言她说不下去了,只能一咬牙岔开话头:“你去给宫里传信,嘱咐窦宇他们千万小心!”
太阳西沉的颓势,不可遏制。
远天那层烟罗般的纤云,正被这世间最工巧的圣手调制出来的颜料浸染。起初是金黄色,比成色极佳的黄金更配得上那个‘金’字,随后就被磨入了朱砂,望着极像城外送别梅如故那天她穿的颜色。
接下来,衣裳被利刃划破了,哗啦啦淌下一片片潮涌般的沉静,它们互相交缠,互相融合,深深浅浅,在西边混成了初春的桃花色,在东边则各自为王。
最后,太阳已经落了大半,它能散发出的光逐渐黯淡,可像是连它也不甘心就此归于寂灭,拼了命炸开最后的红光。
天已经变成了凝夜紫。郇寰最常穿这样的颜色,可就算是曾经那样矜贵不可一世的郇二郎,也搜罗不到这般的紫色。
这般的颜色,许多人一生只能看一次。
太阳落山了,沈明枳也到了。
除了替她赶车的公主府车夫,她孤身一人下了马车,走上前来。
破败柴扉外站满了齐骞的亲卫,可院内寂寂无声,似是连鬼影子也没有。
沈明枳心下一紧,在对柳曦既生死的猜测之中,一个恐怖的念头冒了出来,不过她还没细细琢磨这个念头的可信与否,就听身后传来了白刃破肉的声音。她偏过头,就见车夫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而杀人者——齐骞,正漫不禁心地用车夫衣襟拭着剑上的血。
“兖国公主,久等了。”
少年话音刚落,沈明枳就觉得迎面有什么东西扑来,随即眼前一黑,被人放倒在嶙峋的石子地上。脑后疼痛瞬时袭来,将所有的恐惧都压了过去,随即又被人粗鲁地扛起,然则坚甲击腹的痛感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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