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首女装”宽敞的店内，精心设计好的射灯打光照在毛呢大衣上瞬间提升服装质感，两个西方面孔的塑料模特穿着最新款羽绒服站在橱窗内吸引路人眼球。

可一进店里就感觉不是那回事，挂在墙上的试衣镜子多了一层灰，仓库地面上被拆掉的包装袋也没打扫干净，茶几上的水迹已经干涸变成一块丑陋的污渍，一切都明晃晃显示出店里这几日没有被人好好打扫。

女老板坐在米色绒布长条沙发上看着跟了自己两年的韦大凤，眼神平静重复道：“你是说李强国大哥私下准备开一家女装店，让你们过去他那边上班？而你和二凤都同意了？”

大凤有些理亏不敢直视赵香梅眼睛，她搅着自己手指不敢正面回答：“李强国大哥说，说会给我们抽头，他还说我们也可以入股参与他的店……”

“二凤今天就不想来上班，让我和你说一声。香梅姐，对不起。”

赵香梅点点头，并没有表达什么不满，反而面色温和说道：“那我先恭喜你们，祝你们财源滚滚。谢谢你还愿意来跟我说实话，那大凤你想在我店里做到几号呢？我好给你计算工资。”

大凤悄悄松口气，她之前很怕香梅姐知道后和她吵架，可看见赵香梅也并没有挽留的意思她又感觉有点丢脸，在这种复杂情绪影响下她别扭回道：“我做完这个月吧，反正今天都已经是冬至。”

老板娘大大松口气，起身握住大凤的手：“谢谢你还愿意留时间给我再招人，你放心你和二凤这个月的工资我都按满勤算，这两年跟着我没让你受什么委屈吧？”

大凤才刚刚满19岁，还是个脸皮嫩生的小姑娘，当下摇摇头说不委屈。

今天过节女装店也没什么生意，赵香梅打算关门歇业放假半天，等到大凤走后安静的室内只有她一个人。

当只有一个人在店里时，刚刚那位温和友善的老板娘脸色立即难看起来，她从柜台下面拿出黑色水彩笔和一张硬壳白纸，一甩手把柜门摔得震天响，女子大力拔掉水彩笔笔套在白纸上写下“招销售员，限女性25岁前，有意面谈”。

屋外难得大晴天，不少老人家拄着拐杖慢悠悠站在路边一边聊天一边晒太阳。因为靠近节日，菜市场也多了不少农产品和野货贩卖，大家买点肉菜往回赶趁着过节开荤饱餐一顿。

门外一辆眼熟的烂自行车从远到近，车前端变成菱形的铁丝车筐中还放着一小兜半干恭城柿饼，这可是新鲜贵货，是高大景特意买来冬至给家人享用的好东西。

男人哼着小曲慢慢靠近铺面，在他新款黑色羽绒服外套里还夹着两张黑白宣传纸。一张是轻骑15型黑老鸹摩托车广告单，一张是红鸡公嘉陵cj50广告单。

高大景心里惦记着之前在岭东满街跑的私人摩托车，那帅气的车身迷的他转不开眼。好不容易现在自己也大赚了一笔，租房的事情也有了眉目，只要讨好一下老婆等她心情好应该会同意自己买一辆摩托车的吧。

例如今天是冬至，就是一个好日子！

高大景欢乐停好车，拎起那一兜柿饼的同时满脸笑容和隔壁罗大哥打了个招呼，今天他对拥有一辆摩托车势在必得！

中午十二点，翘首女装玻璃门外挂了两块牌子，一块是招工一块是“暂停营业”。隔着明亮干净的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有名女子交叉双手走来走去，她脸色潮红嘴巴喋喋不休，说到一半甚至激动伸手在空中比划起来。

店里角落有位青年男子正在低头拖地，时不时偷看两眼女子脸色，紧接又擦起了桌子。

外面街道边老人们乐呵呵聊着天，隔壁罗氏饭店外带生意也不错，比起往年如今愿意消费的人群开始渐渐增加。一片兴隆中，只有翘首女装头顶上的天空格外暗沉。

“我知道他李强国不是什么君子，但这样私下挖我的人是什么意思？这几次发财我没和他按出资比例平分吗？！”

高大景低声嗯嗯两声，连忙蹲在地上捡起两块纸片，他悄咪咪远离一点正在发大火的赵香梅。

老板娘骂完合作伙伴后还不气消，她现在真想找个人踹一脚，她眯起眼看了一眼屋内的另一个活人，发现丈夫已经躲到收银台边擦台面，郁闷的她气的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发呆。

店里安静了好一会，高大景伸头伸脑观察片刻确定危机已经解除才过来坐到了沙发最边边，他直接说：

“其实也不怪你，本来你也打算明年给大凤她们涨点工资，只是时间没来得及说。再说国强这人早就飘了，听说他现在和各个厂领导的儿子们走很近，打牌吃饭很是阔绰。迟早和我们分道扬镳。”

卷发女子抬头无表情看了一眼自己丈夫，她略带薄茧的手指不停在沙发坐垫上弹跳，良久后放弃挣扎叹了口气：

“行了，别哄我了。我是打算明年给大凤她们涨工资，也的确在阳城学到给店员提成刺激她们工作性的管理办法。但我不也是没说出口嘛，因为我舍不得，我抠想装傻。”

赵香梅坐直了身子，她看着桌子上那一兜柿饼，上一年的冬至也是在这间店铺里她和妹妹分道扬镳，在她耳边又响起了那句没有声音的评价——虚伪。

“我的确——虚伪。”卷发女子眼神涣散看着空中某一点，喃喃自语。

高大景转头看了妻子一眼，满不在乎：“有什么奇怪，我们又不是圣人哪来那么多优秀品格。贪心虚伪有私心不是很正常，是个人都会吧。”

“那你的私心是什么？”

男人肩膀一紧，外套内口袋那两张广告纸现在像长出针一样戳着他，让他一动也不敢动。正当他奇怪的姿势引起赵香梅怀疑时，门口几声敲门声拯救了这个可怜的丈夫。

隔壁罗大哥拿着个保温桶兴高采烈敲敲玻璃门，抬手间他外套袖口处也有一块熟悉的袖标。

“拿着，这是店里今天新做的菜——芋头扣肉，我从南宣饭店偷师学来的新菜单。记得明天给我反馈意见啊，快回家过冬至吧。”

“谢谢罗大哥，你也冬至快乐。”

屋外过节的气氛终于也感染到了屋内的人，赵香梅看着丈夫开心的样子，也放弃再钻牛角尖。冬至大过年，有什么麻烦和困难，也等明天再说吧。

现在当然是拿着这兜柿饼回父母家吃团圆饭啰～

天气甚好，不晒晒太阳就可惜了。两夫妻骑着一辆自行车慢慢往回走，清凉的风吹过来坐在后车座的女子舒服眯起了眼睛。这场景到让她想起了结婚前两人谈恋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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