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静园”餐厅藏在一片竹林深处，青瓦白墙隐在绿意里，连服务生走路都踩着轻悄的步子。
傅屿坐在临窗的包厢里，指尖叩击着红木桌面，目光落在窗外新发的竹芽上——昨夜在医院走廊里做出的决定，此刻清晰得像窗玻璃上的倒影，没有半分犹疑。
包厢门被轻轻推开，乔阳走了进来。她换了身利落的米白色西装，长发利落地挽成发髻，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一丝倦意，眼神却依旧清亮。刚坐下就给自己倒了杯茶，指尖捏着温热的杯壁，开门见山：“有什么事？”
嘴上这么问，眼底却划过一丝了然。傅屿这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在她刚从瑞士回来的这个时间点，要说的事，她大约能猜到七八分。
傅屿抬眸，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铺垫，直接开口：“我们取消婚约，和家长说清楚。”
乔阳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轻笑一声，果然如此。她放下杯子，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故意拖长了语调：“如果我说不呢？”
傅屿看着她，眼神笃定：“你不会拒绝的。”
“哦？”乔阳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你就这么笃定？”
“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傅屿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从来就没把这桩婚约放在心上，当年答应，不过是为了应付爷爷的催婚，顺便用我挡掉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乔阳脸上的笑意深了些，指尖在桌沿画着圈：“你很自信，可惜……”
“没有可惜。”傅屿打断她，目光锐利如锋，“你一直在等我先说这句话，不是吗？”
乔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的戏谑散去，多了几分坦然：“好吧，你说的对，你确实很了解我。”她和傅屿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心思就像摊开在阳光下的图纸，藏不住半分秘密。她不想被婚约束缚，他又何尝不是？
“你觉得什么时间合适？”傅屿问道，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行动的意味。
乔阳沉吟片刻，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像是在计算日程，随即抬眼：“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傅屿点头：“好。”
一时间，包厢里只剩下服务生添茶时碗筷轻碰的细碎声响，空气里却没有半分尴尬，反倒有种卸下重担的轻松。就像合作多年的伙伴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交易，干净利落，两不相欠。
乔阳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忽然抬眼看向傅屿，嘴角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知道吗？”
傅屿自然明白她口中的“她”是谁，眼底的锐利柔和了些，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乔阳点点头，并不意外。傅屿这人看着冷淡，实则心思缜密，没把握的事绝不会轻易宣之于口，尤其是在涉及到宋暖的时候，他比谁都谨慎。
“那需要等你们确定之后再和家长摊牌吗？”乔阳问道，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朋友的关切。
“不用。”傅屿的回答斩钉截铁，“我不希望在有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妻的情况下，去追求另外一个女人。这对她不公平。”
乔阳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忽然笑了：“虽然你的行为够坦荡，值得表扬，但我得提醒你——宋暖未必就愿意和你在一起。”她顿了顿，想起宋暖抱着小染之时眼里的坚定，补充道，“她不是那种会为了财貌委屈自己的人，而且……你别忘了，你还有个‘我前男友’的身份在她那儿挂着，这层关系，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开。”
傅屿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思考对策，随即抬眼看向乔阳：“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当面向她说清楚我们的关系。”
乔阳挑了挑眉，故意拖长了声音：“我不同意，除非……”
她话没说完，傅屿已经开口：“城南那块地，我让法务部准备合同，转给乔家。”
乔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他摇了摇头：“傅屿啊傅屿，真没看出来，你也有这么‘卑微’的时候。为了追姑娘，连城南那块肥肉都舍得割？”
傅屿没接她的玩笑，只是看着她，眼神诚恳：“那块地对傅氏来说，不过是多一个项目；但对宋暖来说，清楚的关系是开始的前提。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乔阳收了笑，脸上露出正色：“行了，跟你开玩笑呢。宋暖是我的朋友，不是用来交易的筹码。”她端起茶杯，轻轻碰了下傅屿的杯子，“我会私下里跟她说明白，但不是以‘前任’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立场。这是你们之间的事，该由你自己去证明。”
傅屿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液，点了点头：“好。”
“傅屿，你真的想明白了吗？”乔阳忽然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她带着个孩子，身世不明，傅家那边……不会那么容易接受的。”
傅屿抬眼，正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沉静而坚定：“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这个事情。我查过她的背景，知道她走过来的不易，也知道她一个人带着小染之有多难。”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既然喜欢她，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你的父母，你爷爷，还有傅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都不是问题？”乔阳追问，她太清楚傅家的规矩有多森严，老爷子的思想有多传统。
“我有信心处理好。”傅屿的语气不容置疑，“傅氏现在由我掌舵，我的人生，也该由我自己做主。”
乔阳看着他眼底的执拗，忽然就没了再啰嗦的兴致。她太了解傅屿了，一旦下定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平心而论，傅屿对宋暖的心意是真的，能力也足够护她们母子周全，若是他们能成，对宋暖，对小染之，或许都是最好的结果。
两人分别时，乔阳站在餐厅门口，看着傅屿的车消失在竹林尽头，忽然扬声喊道：“傅屿！”
傅屿降下车窗，看向她。
乔阳笑了笑，挥了挥手：“祝你成功。”
傅屿的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谢谢。”
……
当天下午三点，傅家老宅的书房里。
傅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攥着佛珠，目光沉沉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傅屿，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你再说一遍？”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意，手里的佛珠被捻得“咯吱”作响。
傅屿站得笔直，脊背挺得像杆枪，语气平静却坚定：“爷爷，我不想和乔阳结婚，婚约我会和她一起取消。”
“胡闹！”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大半，“傅乔两家的婚约是你说取消就能取消的？当年若不是乔老哥帮衬，傅家早就没了！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敢把老祖宗的承诺抛在脑后？”
“爷爷，婚姻不是报恩的筹码。”傅屿直视着老爷子的眼睛，“我和乔阳从来没有男女之情，强行捆绑，只会让两家都难堪。而且，我已经有了想共度一生的人。”
“谁？”老爷子怒视着他，“哪家的姑娘？比得上乔阳的家世？比得上乔阳的能力？”
“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她。”傅屿没有退让，“我会对她负责，也会对傅家负责，但我的婚姻，必须由我自己选择。”
“你！”老爷子气得发抖，指着他说不出话，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气，“傅氏集团还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在我手里！你要是敢胡来，我就让你这个掌权人坐不稳！”
傅屿沉默着，没有反驳，却也没有妥协。有些事，他必须坚持。
……
与此同时，乔家的花园里。
乔老爷子坐在藤椅上，看着面前气定神闲喝着茶的孙女，眼底带着几分无奈。
“你真不想和傅家那小子在一起了？”老爷子问道，他向来开明，却也知道这桩婚约对两家的意义。
乔阳放下茶杯，阳光透过梧桐叶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慵懒的坦然：“爷爷，我从来就没说过想和他在一起啊。”
“那以前怎么不说？”
“以前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嘛。”乔阳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而且傅屿那家伙看着冷冰冰的，当挡箭牌正好用，省得您天天给我安排相亲。”
乔老爷子被她逗笑，摇了摇头：“你啊你，就知道拿爷爷开涮。傅屿那小子是不错的，能力强，对乔家也上心，错过了，可惜。”
“不可惜。”乔阳语气笃定，“两个人在一块儿，得看感觉。我和他啊，只有战友的感觉，没有心动的感觉。”
乔老爷子看着孙女眼里的认真，叹了口气：“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做主吧。只是傅家那边……”
“放心吧爷爷，我和傅屿已经约好了，今天就一起跟两家老人说清楚。”乔阳笑着给老爷子续了杯茶，“您还不知道他？看着冷，其实最靠谱，不会让乔家为难的。”
……
当晚，傅家老宅的餐厅里，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傅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傅老爷子脸色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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