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茉，和我回家去不？”张外公拉住程茉问。

程茉懵懂地问：“回哪里？这里就是我家呀。”

她还有俩月才满四岁，比程野小了两岁多。四岁不到的孩子，记忆力模模糊糊的，要是张外公再晚几个月来，她都快忘了张外公这个人了。

“回外公的回家。”

程茉低头思考了许久，隐隐约约中她好像是有个另外的家。不过那里没有程野姐姐，没有其她堂姐表哥，一点不好玩。

她索性摇摇头，“不回去，我就住这里。”

说完，她颠着萝卜腿进去要豆花吃了，留张外公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心情复杂，跟尝了涩李子，吐尽了口水还是挡不住一腔苦涩。

“唉。”外孙是狗，吃了就走。

“你真不回去了啊？”

“不回，我就在阿爷阿奶家。”程茉抽空回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锅里的翻滚的豆花。

哎哟，香哦。

“你不回那就永远别回去了。”张外公气咻咻地站起身，捞起屋檐下的背篓，反手丢在背上抬步就走。

“她外公，天都黑了往哪里走，歇一晚上再走也不迟。”程铁木忙上前去拉他。

张外公抬手扫开程铁木的手，抬头望天时，西边残阳如血，橙色的云斟满半边天。

“不晚，我走得到。”

“嗐，这人，脾气硬是犟得很，歇一晚大天亮走多好，又不是住不下。再说了，饭都快好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住惯了我的石头房子，住不惯砖头房。你么（别）拉我，我自己心头有数。”

“你……”

程铁木数不过这人，拉也拉不住，程野外公像头蛮牛，又不讲理，力气又大。

果然，程野的气力是有渊源的。

“程野，还站在边上干啥，赶紧把你外公拉屋头去，拿双拖鞋来换了休息。”程铁木对站在边上的程野说。

程野没立刻听他的话，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外公的脾气，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脾气，也不给任何人面子。

在她记忆里，张外公从不在外面歇，再远再偏当天都要赶回家。

“愣着干啥，赶紧招呼你外公啊，大老远好不容易来一趟。”程铁木继续催促，他迫切的希望亲家看在孩子面上，留一宿。

凤凰岭在深山里，他这会儿离开凤凰岭，走大马路要走五个小时都他们镇；抄近道走小路也要三个多近四个小时。

小路更危险陡峭，路上有很多荒无人烟的草甸坡，往前些年辰，还有老虎豹子，那些玩意儿可不是说着玩的，要吃人的。

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都纷纷出来劝张外公：

“亲家，饭都做好了，马上就吃了，可别嫌弃弄的菜色差，先对付着吃一顿。”

“是啊姻伯，程野和程茉都好久没看过你，都想得慌，程茉还经常念叨你。”

“念叨啥？”

“她说外公赶场剃头去给她买泡粑（一种米浆发酵算糕）了，要等外公给她带。”

“一天净惦记吃，没良心的玩意儿。”张外公啐了一口。

程野瞅准时机，吊着他的背篓，嗖的取下后，抱着背篓往屋头冲。等张外公反应过来的时候，背上哪里还有背篓？“程野！乖，幺儿把背篓给我，外公给你钱。”

“我不要钱。”

“那你要啥子？”

没了背篓，张外公这下不敢走了。他的吃饭工具都在里头，那些剃头工具都是平常用惯了的，没有剃头刀，他用什么给人剃头？

程幺妹暗地里朝程野伸了个大拇指，以前听小嫂说她爹犟得很。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犟得很，她怀疑这人头上有五个旋。听说发旋越多的人，脾气越犟。

老程家的人都是一个旋，唯独程野有两个。

她怀疑程野偶尔的犟脾气就是遗传了他老张家。

张外公被按在板凳上，程幺妹快速端出炒好的饭菜，说是家常饭那还真不假。别看老程家卖菜挣了不少钱，饭桌上油腥还是少得很，隔两场程铁木才到镇上割肉回来。

桌上唯一的荤腥就是那钵蒸蛋。

程家小孩晓得张外公是客人，兰小花一人碗里舀了一勺鸡蛋羹后，自发端着饭碗到坝子边上蹲着吃。

傍晚的风，从山谷吹上来，比屋里还凉快。

吃过饭，张外公不死心，非要要回背篓摸夜路回家。

“她外公，明儿个老幺就要回来拉菜，我等下去我兄弟家打电话通知他一声，明儿下午和宝丽一起回来，大家坐下来一起商量下程茉的抚养问题，你看行不？”

程铁木到底还是退让了，他老程家亏心啊，人家给他儿子养女儿养到了几岁，一根线子都没见着。

“等她俩回来了直接到我那边说就成，我在外头睡不惯，要回去的。”张外公死活不留下来住。

几人僵持不下，程铁木长吁短叹，好似这才认识他这个亲家。

“阿爷，我去送我外公吧。”程野拿来张外公的背篓，也背上了她自己的背篓，里面放了两个大西瓜和一兜鸡蛋，鸡蛋用米放着，不会碰着。

“你个孩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儿。”兰小花拉过程野，轻声呵斥她。

张外公的脾气几十年了都没变，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改了，能留下来吃顿饭都是客气的。所以程野不和老程家的人假客气，非要把人留下。

老实话，对于程茉，她不想张外公带回去养。她外公根本不会养孩子，张宝丽都是被溺爱长大，程茉被一样的养法养出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妹上辈子早早辍学不读书，听说胆子飞叉叉的，天不怕地不怕，她外公根本管不住程茉。

既然能重新来一次，那就让程茉试试走另外一种成长道路，看看是否还和上辈子一样。

再说了，她爹妈现在也回了省城，虽然不在村里，好歹三天两头都能看见，和住家里差不多了。张宝丽每个月也要回来住两天，叫程老四守摊。

起点已经是上辈子的好几倍了。

程茉现在晚上都是和程野睡一块，每天晚上在程野的督促下，该洗澡洗澡，该刷牙刷牙，讲卫生得很。

“我不要送，我都认得路，送什么送。”张外公断然拒绝，他从背篓里掏出一把手电筒。电筒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放背篓里的，潜意识里估计都想着走着一遭。

程铁木：“走大路还是小路？”

张外公：“走大路。”

张外公在前面走，程野背着背篓跟在他身后。程铁木和兰小花不放心，也跟上来。程野拦着他俩，“阿爷，奶，我和外公一起回去，我晚上在那边歇一晚，明天我爸回来了，叫到张家村来接我。”

“要不我和阿古一道去，晚上我去大姐家住一晚。”程幺妹说，

程大姑就嫁在张家村隔壁村，走路不过几百米。当年程老四就是去他大姐家走人户，一来二去认识的张宝丽，这才走到了一起。

程茉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晚上和程野一起睡习惯了，见程野大晚上背着背篓像要出去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拉着程野的手：“姐姐，你去哪？我也要一起去。”

“回你之前的家，你回去不嘛？”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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