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县城的土路颠簸起伏,像一条永远无法被彻底驯服的黄龙。
江卫国坐在颠簸的拖拉机车斗里,身体随着每一次震动而摇晃,目光却始终平视着前方,稳定得如同焊死在车架上的罗盘。
他身旁的孟山,则像一尊沉默的铁塔,任凭周遭如何晃动,他的腰背始终挺得笔直。
只是他那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解与凝重。
“厂长,”
孟山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被拖拉机的轰鸣震得有些发散,“到了县城,我们……找谁?”
这个问题,是五十名工人心**同的疑问,也是横亘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最直接的一道天堑。
在孟山这样习惯了直线思维的军人看来,要去办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首先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是找县长?
还是找主管工业的**?
可他们只是一个来自乡镇的、连执照都还没批下来的草台班子,连那些大人物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江卫国没有立刻回答。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孟山,又给自己点上一根。
青白色的烟雾在凛冽的晨风中被迅速扯碎,如同他脑中那些正在飞速分解、重组的思绪。
“孟山,你想钓一条大鱼,是把钩子直接甩到河中心,还是先找个鱼群最密集的水湾?”
他吐出一口烟圈,淡淡地问道。
孟山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当然是找鱼多的地方。”
“这就对了。”
江卫国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猎人般的狡黠,“挖掘机是国家的战略物资,就像一条被锁在龙王殿里的蛟龙。我们想把它请出来,直接去找龙王,他会拿正眼瞧我们吗?他只会当两个疯子,一脚踢出来。”
他的比喻通俗易懂,孟山瞬间明白了过来。
“所以……”
“所以,我们不找龙王。”
江卫国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我们去找看管龙王殿大门的虾兵,去找负责给蛟龙喂食的蟹将。我们要看看,是哪个虾兵的腿脚不便,又是哪个蟹将的钳子生了锈。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整座龙王殿,就不再是铁板一块。”
他将烟头弹出车外,那一点猩红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
“我要找的,不是能拍板的人。而是那个最想解决问题,却又最无力解决问题的人。”
孟山咀嚼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不再多问,只是将那根未点燃的烟小心地夹在耳朵上,重新恢复了沉默,但这一次,他紧锁的眉宇间,多了一份被点拨后的清明。
安山县城,带着工业时代特有的灰蒙与活力,扑面而来。
高耸的烟囱吐着黑龙,街道上自行车流如织,空气中弥漫着煤灰与机油混合的独特气味。
这里是这片区域的心脏,权力和资源的汇集之地。
江卫国没有丝毫迟疑,直接让拖拉机停在了县机械管理局的门口。
那是一栋三层高的苏式红砖小楼,门口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庄重而威严。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卑笑容,带着孟山走了进去。
迎接他们的,是意料之中的冷漠与傲慢。
“什么事?”
一个坐在传达室里,正悠闲喝着茶看着报纸的中年男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同志您好,”
江卫国递上一根烟,笑容愈发真诚,“我们是沙河镇远征工厂的,想来咨询一下,关于租借工程机械的政策。”
“远征工厂?”
那人终于抬起了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们,眼神中的轻蔑毫不掩饰,“没听过。私人的?”
“是,正在筹建。”
“呵。”
那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仿佛听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他把江卫国递过去的烟随手往桌上一扔,又端起了茶杯,“回去吧。机械局的设备,只对国营单位和重点项目调配。你们一个镇上的私人小作坊,也敢来开口?脑子没问题吧?”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二人,将全部注意力重新投回了报纸上,仿佛眼前站着的只是两团空气。
孟山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瞬间浮起一层冰霜,握紧的拳头骨节发白,一股煞气抑制不住地向外扩散。
江卫国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非但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和煦了。
“好的,谢谢同志,我们明白了。”
他平静地说完,便拉着一脸不忿的孟山,转身离开了这栋红砖小楼。
“厂长!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一走出大门,孟山便忍不住低声骂道。
“骂得好。”
江卫国却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满意的神色,“不过,我们这一趟,不算白来。”
“嗯?”
孟山不解。
“我看到了三件事。”
江卫国伸出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第一,传达室的窗台积着灰,说明这里管理松懈;第二,那家伙喝的茶叶是去年的陈茶,说明他们单位福利一般;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提到了‘重点项目’。”
江卫国的眼睛亮了起来,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光芒。
“这说明,他们手里并非没有机器,只是机器有更重要的去处。而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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