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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酸江醋海

步辇内,李槿年斜歪靠着,以手支额。

他平展的浓墨刀眉微拧,眉心微皱,阖着双目,憔悴的脸上浮露着躁郁之色。

往昔在西蕃,纵临盛夏酷热之季,他全甲纵马操槊在敌阵冲杀直至敌溃,也不会染恙。

昨日进宫,他抱着云阳县主在烈日奔进承香殿,用时不过半炷香,回到玉清宫后竟头痛欲裂,呕逆不止,嗓子竟也哑了。

看来,两月的艰难回京路和刻骨的丧母之痛,两相摧残,让他这副身躯损耗得太过了。

观中道医为他拿脉后,说他是伤了暑热,肺热上侵,连服三日汤药就好。

今晨起来,他昏沉沉去影堂祭典过阿母之后,回斋宫午憩刚起,头痛依旧,却还要听冯喜带着圣喻来敲打他。

冯喜说,云阳县主已经同意与他的婚事,圣上将会赐他双喜临门。

一是,大军班师抵京,论功行赏时,会先擢封他为秦王。

二是,同时颁布赐婚诏书,待他丁忧期满,再与云阳县主行嫁娶之礼。

皇帝警告他,这是他亲口应承的婚事,届时赐婚圣旨下来,他不得无理取闹,再生枝节。

他食指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昨日在百花香圃,云阳县主对他那满脸嫌厌恶的情形,显然不肯嫁他,与他会面怕是受了皇后胁迫。

他清晰记得,从他口中听到罗天师消息那一霎,云阳县主那双醉意醺然的眼眸陡然亮了。

且不论她出生于何家,忽略她那些不堪秽闻,就凭她心头装着另外一个男子,他又何尝愿意娶她?

他鼻中喷出两道郁怒之气,睁开眼睛,目光落向湖畔的含香殿——那里就住着昨日抵京的罗天师。

虽对此人不愤不嫉,他一年后将娶的王妃,却亲手写信求与此人私奔,想同此人将人生三万个朝暮,演到双双谢幕……

更好笑的是,那封信,是他掐昏宋梨花后从包袱里搜出,第一个拆看!

可这婚事,他却不得不暂时应下。

抵京翌日,他派人去往洛阳——大长公主和一些前朝老妃,被皇帝遣送去了洛阳上清宫。

本想找大长公主探问阿母死因,亲卫昨日连夜赶回禀报,说上清宫为禁军监守,非奉皇命莫能入。

他要追查阿母死因,却被皇帝设障阻拦……皇帝愈是这么做,愈说明阿母之死有诡异之处!

皇权,往昔他从未在意,眼下却如此渴望!

琅琊王家背后,有着陕陇甘宁数十万军户支持。若想与晋王势力抗衡,夺来太子之位,再取李明宇而代,他就得娶了那个云阳县主,至少也得先将赐婚一事应下。

忽地,他幽寂的眼眸里锐光一跳,定在湖畔一株玉蕊花树之下。

花树下,站着三个人。

着湖蓝道氅、碧玉芙蓉冠的当是观中道人;道人身边男子着素白锦缎圆袍宽袖袍、镂银小冠束发,身姿甚为颀秀。

男子身畔,是位头戴帷帽的女子。

他眼眸一散,那女子腰肢身形,怎与宋梨花相似?

凝眸再看,见男子揭下女子的帷帽,掏出帕子为女子拭汗。女子似乎与男子正闹脾气,推开男子的手,转身背对。

须臾,她突又转身,朝湖上玉桥望来。

隔着辇帘,她半朦半显的眉眼虽然不甚分明,却依旧惊得他蓦地坐直身子,一把抓紧辇栏,连呼吸都忘了——宋梨花?

他背着宋梨花跋涉半月,夜夜抱她在怀,近距离久久看她,将她的眉眼鼻唇刻到了骨子里——是她,断错不了!

男子见他仪仗过来,拉着宋梨花的手,引她跪下迎驾。那位道士拱手恭迎。

步辇上桥通过,时间不过须臾,他却觉得分外漫长。目光紧锁宋梨花跪伏的身影,万分不解一一她怎会出现在玉清宫?

忽他脑子里念头一闪,抬眸望向不远处的浮香殿,眼中锐光两跳,脸上情绪波涛汹涌——宋梨花是来找罗天师?

以逃妾之身,来践这天家龙潭——她好大的胆子!

罗天师落宿玉清宫不过一日,她在京中无亲无故,却能望风立即赶来——她好大的本事!

步辇通桥而过,下桥头调向往前。他侧身扭头,将目光锁回宋梨花身上,瞳孔痛缩。

她为云阳县主婢女,他又与县主内定了婚约,本不当与她相见……

可一想起,她身畔男子方才捏帕替她擦汗,他脑子里“嗡”一声热血上头,伸手出帘直直指向三人,嘶哑沉声:“窦中郎,将本王抬过去,本王有话要问那三人。”

还道她坚守男女之防,弃他不满半月,就能与别的男子如此亲昵?

男子何人,有何神通?

龙威军中郎将窦旭,手按腰刀衔首走在禁军之前,听大王有令,回头望见那三人,扬手沉声:“掉转回去。”

玉玄道长见王辇通过白玉桥,朝前行了小段距离突然掉头,被前呼后拥抬到眼前,赶忙深躬而下:“玉清宫秦知观座下小道玉玄,拜见汉中王。”

中郎将窦旭冷凝着眼眸,朝三人喝声:“汉中王王驾到,不得抬头张望。大王有话要问,尔等须如实回禀!”

伴驾的十多位龙威卫上前一步,排成弯月防阵将三人围住,警惕瞪视。

裂金碎玉的甲胄碰撞声、铁靴踏地声由远而近,又闻喝声,楚昭宁紧张得剧烈颤抖。

杜枕山与她比肩紧贴跪伏,在宽大的袍袖下紧紧握着她的手,察觉她在颤抖,悄然捏了两捏,似在安抚。

可哪里安抚得了她?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她没能拿到天师给县主的回信,又闻汉中王神出鬼没回京,不仅回京,竟还闯到她面前来问话?

他要问什么话?她的身份被撞破,还是给天师传信被人知晓?

帷纱柔垂的朱漆步辇内,李槿年猩红着眼,凝视跪伏的二人,悠久才嘶声缓问:“下跪男子……何人?”

声如裂帛,尖锐却又沙哑,分外难听。

被汉中王点名,杜枕山垂着的眼帘陡然一跳,强稳心神柔声回禀:“草民,长安商户杜枕山。”

“撮尔贾竖,也敢在天家这玉清宫内行走,你好大的胆子!”李槿年重重一拍辇栏,嘶哑的喝问声带出滔天的怒火。

杜枕山被吼得身子一震,握着宋娘子的那只手也一抖,抖得宽袖剧烈振荡,与楚昭宁紧握的双手现出,为李槿年所见,他眼眸暴怒一敛。

杜枕山深吸一口气,正欲回话,玉玄道长见势不妙,赶忙抵前一步替他开口:“回大王,杜郎常年向玉清宫捐献粮物,资民济贫。今日杜郎前来,是蒙秦知观准许,进观对接捐献粮米事宜。”

李槿年目光定于二人紧牵的手,捏紧了拳头,暴声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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