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夹杂着些许冷霜的气息,刮在脸上像狸奴恼人的爱抚,带起细微的刺疼。
姜鹤羽拢了拢外袍上的毛领,朝送到门口的敛秋摆了摆手。
正等着洪桥阖上大门,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嫂子这是要出门去?”
她回过头,赵恒带着随从立在阶下。
他富态了不少,白胖的软肉撑得原本深邃的五官扁平下去,眉毛粗浓,唇边也蓄起了短须。腰背微微佝偻着,披了件油光水滑的貂皮氅衣,面上挂着亲切的笑,活脱脱一个富贵乡绅。
“恒弟。”姜鹤羽招呼了一声。
赵恒从随从手里取过食盒:“嫂子,这是阿槿亲手做的糕点,你正好带在路上吃。”
姜鹤羽犹豫片刻,还是道着谢接过,问道:“你这是……?”
“我来找三哥手谈两局。”
她瞧见他兴致勃勃地拍了拍一旁的棋具,有些遗憾道:“江离不在家。”
赵恒一愣:“我记得,今日是休沐日?”
“确实是休沐日。”姜鹤羽无奈笑笑,“不过戎州可不比京城那般有规矩。年底事多,府衙里恨不得将一个人掰成好几份来用,哪还能严格执行休沐?”
赵恒目光微凛,听明白了她的话外音。
他对上她不闪不避的目光,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
心中划过千头万绪,最终也只道:“我就知道,他瞒不住你。”
姜鹤羽朝他欠了欠身。
这可不是嫂叔之间的礼节。
本在偷摸研究那精致食盒的洪桥惊了一瞬,不解地睁大眼,看看对面又看看自家主子,在失态前一刻及时稳住心神,闭上嘴,尽职做好一个耳聋眼瞎的木头桩子。
赵恒往一旁避了避,没受这一礼。
他动了动唇,面上有一瞬的恍惚,“嫂子折煞了。往事不可追。”
姜鹤羽道:“我与江离夫妻一体,他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
“我明白。”赵恒颔首,“我相信你们。”
姜鹤羽点到为止,没在这件事上多言。知他在这边除了江离也没什么友人,她开口提议:“恒弟若是无事,不若同我一道去河阳?”她算了算时辰,“江离应当过了午时就会过去。河阳如今秋景正盛,散心打猎都是好去处,等再过段时日,大雪封山,便只能等来年了。”
赵恒听得有些意动,刚要应下,突然间又想起些什么,纠结起来:“二位好兴致。我去……呃……是不是有些打搅了。”
姜鹤羽瞧他被石黛描过的粗眉团在一处,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此时此刻,她头一回将他从史书上的名字、从高高在上的天家剥离开来,才意识到他不过也只是个比她还年轻些的少年人。
“你误会了,我不是去与江离约会的。戎州军正在河阳修水渠,我是替他送令牌过去,顺带督促进度。”
赵恒头一回听见“约会”这个词,却一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自幼被各种天家礼仪规训,他一时有些私事被拿到台面上来说的羞赧不适,却又有些莫名的兴奋:“那、我让人去将阿槿也叫来,她最爱游山玩水。”
姜鹤羽笑着应下:“若是弟妹不嫌弃,等晚些日头过了,还可同我们一路去林子里采松露。”
赵恒一听,更是高兴得嘴都合不上:“甚好!她定然喜欢!”
他迫不及待地打发随从回去给妻子报信,自己则翻身上马,跟在姜鹤羽身旁。
待出了城,几匹快马在官道上飞驰而过。
“前些日子我就听街头卖豆腐的阿翁说起过河阳渠之事,没想到,竟是三哥在牵头?”
“嗯。”姜鹤羽点点头,缓缓道,“戎州在汶江下游,水源丰沛,却远不如上游的成都府物产丰饶,百姓时时要忧心收成入不敷出。归根结底,都是由于此处地势坎坷之故。”
赵恒赞同道:“开凿水渠,虽短时内费钱费力,但长远来看,确实是利民之事。”
“不过,为何不征召徭役来修?边军领朝廷俸禄,还是应以操练为主。”
“恒弟以为,于军队而言,决定其获胜的根本是什么?”
“这,很多啊。”赵恒轻轻皱眉,“武器盔甲精良与否,后勤粮草有无保障,战士身体素质如何,将领指挥水平高低,每一样都有影响。”
“当然,这些都有影响。”姜鹤羽勒了一把缰绳,马儿顺势慢下来,“可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赵恒一顿,灵台在一瞬间拨云见雾,“……是军心。”
“是啊,是军心。”姜鹤羽看向远处的山涧,“军也曾是民,民也可为军。上位者在他们耳边念千万遍是为谁而战,都不如让他们亲自为老百姓挑一担水割一把稻来得深刻。”
赵恒的步子慢下来。
日光正盛,战士们在深秋的寒气里光着膀子,古铜色的皮肤上混着泥浆滚着热汗,挥锄的胳膊却一刻不停。两边高地上人来人往,是挑着箩筐运黄土的老汉,是包着头巾盛汤羹的妇人,是花着脸磕磕绊绊抱碎石的孩童。
姜鹤羽自言自语般轻声道:“那么,于国家而言,长治久安的根本又是什么?”
这一回,那个答案如此清晰地从赵恒心底破土而出。
“是民心。”他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像是在同自己对话。
同样地,在上书房里读无数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都不如亲眼见一次箪食壶浆来得真切。
姜鹤羽侧头看了眼有些怔忡的赵恒,垂下眸,没再说话。
一行人缓缓走近,那边领头的汉子扯过颈子上挂着的帕子抹了把脸,看清来人,眼前一亮,双臂一撑,从渠里爬出,三两步赶来。
“姜大人!”
“何校尉。”姜鹤羽朝他拱拱手,递上令牌,“我替江离来看看。”
“嗐,江先生他就是操不完的心!”何校尉摆摆手,示意姜鹤羽走前面,“有我看着,保证跟图纸分毫不差!”
姜鹤羽笑笑,并不着急走,转而看向赵恒:“我还有公务,恒弟是在四处转转,还是……?”
赵恒犹豫片刻,问:“我能一起过去看看吗?”
姜鹤羽似乎并不惊讶,只转头看了眼何校尉。
何校尉目光流转,飞快扫过赵恒,人精似的立刻接话:“当然可以,又不是什么军事重地。这位郎君……”
“赵郎君是江离的表弟。”姜鹤羽道。
何校尉咧嘴一笑:“原来是赵郎君,请。”
他边走边介绍:“本应在中秋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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