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在得到她善解人意的回应后变得诡异起来，掌柜儿子轻轻扯了扯唇角，看上去有点古怪。

感觉这番对话应该还没有结束，柏韫皱了皱眉，没走。

这时门口忽然响起来敲击声，一人倚在门边：“柏韫，回家吃饭了。”

男子放下刚刚用来敲门的拐杖，走了进来。

柏韫：“周吉，你怎么来了？”

周吉腿脚不方便，据他所说是在投奔王有虹的路上，双腿不小心被马车压了，右腿伤的比较严重，有时会使不上力，于是王有虹就给他配了个拐杖。

这会他跨门进来还绊了一下，柏韫觉得他往里走不方便，提醒了一句：“这里面暗。”

周吉温和的笑了笑，顺利走到近处对着掌柜儿子说：“这位小老板我还没见过，阑珊阁除夕还在做生意，实在是辛苦。”

柏韫无意和他解释，沉浸在店面要关门的淡淡悲伤中。

“我也没见过你，都辛苦”，掌柜儿子合上刚刚翻看的书，“柏姑娘，这位公子是？看穿着是在县衙当文差。”

周吉是秀才，王有虹一直想让他去私塾当先生，顺便还能接送孟慧上下学，但周吉却就是不愿意。

当时孟慧和她说的时候柏韫还觉得奇怪，周好人是来投奔孟家的，最不能得罪的自然就是王有虹这个姑姑了，而且他性子一向温吞，对别人也很是耐心，很好说话，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当教书老师呢？

最后没办法，周吉自己想法子搭上了县衙这条门路，在里头做书吏，平时草拟公文，整理档案什么的。月例银子也不比私塾少，平时清闲还能回家帮帮忙，王有虹这才满意了。

“在下是刀笔吏。”周吉感觉到了自己好像在被这个奇奇怪怪的男人刻意忽视，主动接了话。

柏韫补充道：“掌柜的，这是街头果脯铺王婶家的侄子，周吉。今天过年，便喊我一起吃个年夜饭，那时间也不早了，就不打扰了。”

掌柜儿子嗯了一声，低眉见她转身从怀里抽出个什么，递给了周吉。

是刚刚在他这买的一副羊皮手套，还挑了挑花纹。

周吉接过很是高兴，他成日杵着拐杖手藏不到袖子里，一到冬天这个缺点越发明显，“谢谢了，这下子手可以保暖，看来我也要想想新年要送你点什么。”他大半的月例银子都交给了王有虹，其实若有心藏一点也没什么，但周吉好像不愿意费这个心。

于是柏韫摆了摆手，她买了好几副打算给孟家人手一件，“不用不用。”

说完，柏韫下意识觉得身后好像有点凉飕飕的，她回头，掌柜儿子又打开了那本薄册子，面无表情的还在看。

不像是在看账簿，难道是家书？他很念家的样子。

想到这，柏韫眨了眨睫，音量不大不小地说了句：“掌柜的生意兴隆，额除夕快乐。”

那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没抬头，柏韫有点不明所以，只好转头走。

临到店门口，身后懒懒的声音才传来，无奈地直抵耳边：“嗯，新年快乐。”

年夜饭被摆到堂屋，对门的欧阳娘子也来了，她丈夫常年在外面跑码头，小两口一年到头相聚没几天。

小小的屋里烧着炭火，七人一狗都走动，地方空不过来，孟慧就抱着大年乖乖坐在椅子上。

王有虹干练，在厨房忙活的一刻不歇，周吉行动不便，柏韫和欧阳娘子帮着把十二盘菜上齐，“老徐你陪孟叔喝点酒，把碗筷摆摆。”

见丈夫连连应声，欧阳心里的甜蜜盛的满满的，顺口就来：“小柏，你看你长得这么端正，可得找个好人家，听说你爹娘不在了，以后啊，就把小伙子带来给你欧阳姐过眼，保管放心。”

等七个人都坐在圆桌前，王有虹杵了杵自家丈夫，孟叔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站了起来：“我说两句，大家今天能坐在一起吃这个年夜饭，这是缘分！预祝新的一年，诸位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他举着酒杯，大家都站起来，孟慧一个劲的鼓掌：“好！爹说的真好，娘做菜的手艺也好！”欧阳一家也连连说着吉祥话，“阖家幸福，多多团圆！”

真切的笑脸，交错的酒盅，碰撞的筷架，一幕幕在柏韫面前滑过，又是一年了，她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好辣，还有点酸有点涩，她嘶了一声。

周吉看了她一眼。

年夜饭总是吃的慢的，桌上谈话声不断，王有虹东一句西一句打听着家长里短，柏韫喜欢这样的吵闹，一边投喂大年一边喝酒。

这些全都落在周吉眼里，他缓缓给自己倒了杯酒，举了起来：“柏韫，咱们喝一杯吧。”

如他所愿，柏韫喝完了自己杯子里剩下的半杯酒。

柏韫也是这两年才摸清自己的酒量，她还没喝醉过，即使如此，她也很少独酌，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觉得自己应该喝点。

“你酒量很是可以啊，以前说不能喝是藏拙了”，周吉扬眉浅笑着，又倒了一杯塞回柏韫手里，企图冲淡她的愁绪。

酒味幽幽钻入鼻息，柏韫哼笑一声，没有再喝了。

“家里人酒量也很好吗？徽州能喝酒的人不太多。”

听他问起家里人，柏韫偏头看了过去：周吉还是那样笑，那样的笑要让他比平时显眼很多，双眼弯的弧度刚好对上一对柳叶眉，中间的红痣不知道是因为长大了还是被酒气熏的，在面上比平时要红。

周吉恍然道：“……对，你不是在徽州长大的，你和我一样是到这来的，我们俩祖籍都不在徽州。”

柏韫微微闭了闭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双手交握着酒杯。继续听周吉缓慢的自言自语，他似乎也喝多了，左一句右一句，不愿意放下话茬。

柏韫几不可微的掐了一下手心：“我不喜欢喝酒。”

女孩的语速比平常慢很多，但回答的很清晰，着实让人不好判断是否醉了。周吉慢慢挪近，柏韫浅浅的气息扑在脸上的绒毛，像是蒲公英，微不可见的飘动，在他的视线里渐渐凑近……

“阿呀！你别说了你和孟哥王姐说什么嘛！”

在欧阳娘子娇声的埋怨下，柏韫睁开眼睛，周吉也迅速回身看过去：只见欧阳羞答答捂着脸，王有虹拍了拍她的肩膀，扭脸问：“小徐你说，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有啥子不能和你王姐说的嘛。”

原来是聊到孟慧，说起了子嗣的事儿，欧阳喜欢小孩子，也和丈夫去看了大夫，要来了便于怀孕的方子，但自家丈夫一年到头忙着码头的差事，为养家糊口实在是走不开。

“妇人怀胎十月，一旦有孕，欧阳一人在家我实在是不能放心，若到时，还望孟大哥王大姐能帮衬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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