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暗下,官船稳稳地停靠在官渡口,岸边的驿卒提着灯笼,急步迎了过来。
按照大梁律法,夜晚不允许行船。
江面上一黑透,水贼就跟融在影子里似的,竹筏子划过来都没声儿,真要遇上了,连对方的刀光都辨不清,别说护着官船上的文书了。
所以再大的官船到了这儿,也得乖乖停下。就算是萧云湛这位亲王,船帆也得早早收了,没半分例外。
船夫的胳膊上绷着青筋,把船缆在石桩上绕了几圈,又使劲拽了拽,确认牢实了才松口气。
刚直起身,就看见驿站那头过来几个人,脚步走得急。
最前头的是驿长,穿了件新做的青布官袍,领口袖口烫得平平整整,就是下摆沾了些渡口的泥星子,想来是等得急了,踱步时溅上的。
他双手把本牛皮封面的文书册拢在胸|前,身后跟着的两个驿卒,各提了个灯笼。
“王爷!裴大人!”驿长老远就躬下腰,声音里带着点喘,却不敢乱了礼数,脚步快而不慌地凑过来。
等走到近前,他才微微直起身,眼神还得往下压着,不敢乱瞟:“院里的住处早收拾妥帖,就等您几位来了。”
说着他又悄悄抬眼瞥了眼萧云湛的脸色,见这位亲王没露半点不耐,才接着说:“东跨院的独院,昨儿就让杂役扫了三遍。
炭火是专门采买的红萝炭,热水也在灶上温着,换洗的被褥都是新晒过的,夜里准保暖和。”
“辛苦了。”萧云湛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驿长连忙应着“不敢不敢”,转身引路时还特意侧着身,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您几位慢着脚,这路刚洒了水。”他一边走一边絮絮地说,语气里带着点讨好。
“东跨院是咱驿站最好的地儿,三间正房带两间耳房,窗户上的桃花纸是昨儿刚糊的,我特意让杂役把边边角角都压了,渡口夜里风再大,也钻不进屋里来。”
裴夫人跟着进了屋,伸手摸了摸床上的褥子,入手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温乎气。
她心里明镜似的,这待遇,全是沾了亲王的光,寻常官员来,哪能有这么周到的排场?
转身看向裴知微时,语气也松了些:“我让青黛去煮姜汤,你们都喝一碗暖暖身子,这江风怎么直往人骨头缝儿里钻?”
裴知微应了一声,将随身的锦包放在桌上,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里面物品是否完整。
***
天刚破晓,院外的鸡叫就把裴知微吵醒了。
她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脑子依旧昏沉沉的,就听见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啊……杀人了……杀……杀人了!”
那声音尖得像被踩了脖子的鸡,尾音都劈了,听得人心里发紧。
裴知微心口“咯噔”一下。
杀人?!这里官驿啊,虽说偏了点,可也有卫兵守着,谁敢在这儿动手?
她来不及细想,掀开被子,随手抓了外衣穿上,边跨锦布包边冲出门。
萧云湛站在石阶上,指尖捏着眉心,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显然也是被叫声强行叫起。
裴凛肩上搭着外衣,一只手扯着腰带,另一只手还在扣衣襟,眼神却死死盯着驿卒尖叫的方向。
“发生什么事了?”裴凛快步走向那名尖叫的驿卒,厉声问道。
那驿卒坐在地上,一只鞋早不知甩到了哪里,光脚的脚沾着泥和草屑,满头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把鬓角的头发都浸成了一缕缕。
他手指抖得像筛糠,指向西偏院的方向时,胳膊都在打晃。
“柳……柳明远!刚才我叫他起床,推开门就见他跪在香案前,胸口插着匕首……那血都凉透了!”
“驿长!”裴凛转头看向刚赶过来的驿长,语气严厉。
“立刻找仵作,让所有驿卒关大门,守住路口,任何人不准进出!
把驿站里的官员、杂役、厨娘全叫到前院,一个都不能漏。
谁敢藏,谁敢跑,直接拿下!”
驿长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忙不迭点头。
“是!卑职这就去!”他转身就跑,还没跑两步,又回头抓了两个驿卒,声音都在发颤:“快!快跟我去关大门!你,你去找仵作!快去!”
他声嘶力竭的喊,抬腿踹了一脚还在发愣的驿卒。
往西偏院去的路要穿过两道回廊,路上已经聚了几个驿卒。
一个年轻驿卒手里的长杆“哐当”撞在柱子上,他吓得“呀”了一声,赶紧扶住,嘴唇哆嗦着:“我……我刚才还听见西偏院有动静,怎么……怎么会死人了呢?”
另一个老驿卒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着“阿弥陀佛”,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西偏院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惧意:“造孽啊……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裴知微走在后面,耳尖捕捉着这些细碎的声音,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往上涌。
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锦布包,敢在官驿杀人,凶手要么是疯了,要么是有恃无恐,甚至……早就摸透了这里的动静。
到了客房门口,围聚的人更多了,却没一个敢迈过门槛。
一个厨娘端着的铜盆没拿稳,水“哗啦”洒在地上,她也顾不上擦,只是盯着屋里的方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柳大人昨天还跟我要了碗热汤,说他胃不好……怎么就……”
旁边一个杂役想拉她走,刚碰了下她的胳膊,厨娘就像被烫到似的跳开,声音发尖:“别碰我!万一……万一凶手还在附近呢!”
“全都退后三尺,不许碰触任何东西。”萧云湛的声音响起,低沉中带着亲王的威严。
围观的人下意识往后退,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有人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裴知微跟着走进屋,一股不算浓,但却不容人忽视的血腥味味扑面而来,让她空着的胃里略有些不适。
她蹲下身,目光落在柳明远的尸体上。
青色常袍的胸口被血染透,深色的血渍顺着衣料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匕首从左胸刺入,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她的指尖轻轻悬在血迹上方,没敢碰。
滴溅的血迹是圆的,没有一丝拖曳的痕迹。可见他就是在这里被刺的,没被移动过。
萧云湛已经铺开宣纸,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成了屋里唯一的动静。
他画得极细,门窗的位置、柳明远膝盖与地面的距离,甚至香炉里半截香的倾斜角度,都一一标出。
画到香炉时,他抬头问门口的驿卒:“昨晚送热水时,香炉就放在这里吗?香有没有动过?”
那驿卒脸色发青,说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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