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远征工厂的总装车间却亮如白昼。
十几盏大功率的碘钨灯被临时拉了过来,从四面八方投下炽烈的光束,将车间中央那片空地照得纤毫毕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混合气味――柴油、清洗剂与金属锈蚀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工业时代的、令人亢奋的芬芳。
那颗从“功勋五四”身上剥离下来的心脏,那套代表着一个时代工程结晶的动力总成,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厚重的枕木上。
它已经被高压水枪冲刷得焕然一新,褪去了经年累月的油泥与尘垢,露出了金属本身冷硬而坚实的质感。
复杂的管线如虬结的筋脉,巨大的发动机缸体宛如蛰伏巨兽的胸膛,一切都散发着沉默而强大的力量感。
路承舟已经彻底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他整个人仿佛与这台机器融为了一体,时而如经验最丰富的老中医,手指搭在冰冷的金属上,侧耳倾听内部细微的结构回响;时而又化身最顶尖的外科手术专家,手持各式工具,以一种近乎艺术的精准与优雅,拆解、检查、再重组着每一个部件。
他的周围,环绕着一圈神情肃穆的技工。
他们是路承舟亲自挑选的精锐,此刻都屏息凝神,像一群等待主刀医生下达指令的助手。
“三号套筒扳手,扭矩调到一百二十牛。”
路承舟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一名技工立刻递上工具。
路承舟接过,手臂肌肉微微贲起,手腕一转,动作干脆利落,一颗固定喷油嘴的螺栓被分毫不差地拧紧。
他甚至不需要去看扭矩仪的刻度,长年累月与机械打交道所形成的肌肉记忆,已经比任何仪器都要精准。
“油路过滤器,全部更换。把我们库存里最好的拿出来。”
“液压泵主密封圈有轻微老化,立刻去车床上给我削一个新的出来!材料用**橡胶,公差控制在零点零二毫米以内!”
“所有电路接头,用酒精重新清洗,然后上保护油!”
一道道指令从他口中发出,简洁、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整个团队在他的调度下,如同一台运转精密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严丝合缝。
江卫国就站在车间门口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去打扰,甚至没有靠近。
他像一位审视自己军队的将军,目光扫过那片灯火通明的战场。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场紧张的设备抢修,更是一种精神的锻造。
路承舟,这柄他亲手发掘出的无双利刃,正在用他那近乎偏执的严谨与狂热的激情,为这支草创的队伍注入灵魂。
那种对标准的绝对尊崇,那种对精度的极致追求,正通过他的一言一行,无声地烙印在每一个工人的心里。
这比任何思想动员都来得更加深刻,更加有力。
孟山不知何时走到了江卫国身边,递过来一个搪瓷缸子。
温热的茶水在寒夜里升腾起袅袅白汽。
“厂长,都安排好了。”
他低声汇报道,“后厨熬了肉粥,管够。另外,我也派了两个机灵的兄弟,在厂区外面守着,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
江卫国接过茶缸,点了点头。
孟山的心思总是这般缜密,将所有后顾之忧都处理得滴水不漏。
“钱卫东那边,怎么样了?”
江卫国呷了一口热茶,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片忙碌的场景。
“我回来的时候,他把自己锁在仓库里,跟丢了魂一样。”
孟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这条船,他既然上了,就别想再下去。”
江卫国没有言语,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向了路承舟。
时间在紧张的忙碌中悄然流逝,当时针指向凌晨三点时,抢修工作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所有被拆解的部件都已清理、检修、更换完毕,并被重新安装归位。
那颗钢铁心脏,如今看起来已不再是一件从废品堆里扒出来的遗弃物,它周身闪烁着金属的冷光,仿佛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猛虎,只待一声号令,便要发出震彻山林的咆哮。
路承舟站在机器前,做着最后的检查。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眼中的血丝比灯光还要殷红,但他的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
他用一块干净的棉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发动机的铭牌,那上面“功勋五四”四个斑驳的刻字,在他眼中,比任何勋章都要耀眼。
“所有管路连接完毕!”
“电路系统通电正常!”
“燃油、机油、冷却液,全部加注到位!”
随着最后一道确认工序完成,路承舟深吸了一口气。
他缓缓直起身,环视了一圈同样满脸疲惫却又难掩兴奋的工人们,最后,他的目光穿过人群,与站在阴影中的江卫国对视了一眼。
那一刻,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路承舟转过身,爬进了那间同样被清理干净的驾驶室。
他坐在驾驶位上,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操纵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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