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怜浑浑噩噩,睡了醒,醒了又睡,一个梦也没做上。
意识、对自我的控制、过去的记忆,一切在这充满荷花香的房间里被剥离淡化……甚至,她依稀觉得这像是将一具尸体放到腐烂的感觉。
曾经浮现在虞雪海身上,人之将死的气息,如今也将她包裹在其中。
除此以外,她身旁一直有一个唤她作“娘子”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厌其烦地伏在小怜耳旁讲一个猎人对一只狐狸一见钟情,后来猎得狐狸,扒皮吃肉的故事。
周小怜对此故事别无想法,她把这个故事当成一种计算天数的方法,她每次一听到这个故事,脑中的混沌就会更加深一分。
这病症——周小怜糊涂的脑子姑且如此认为这是一种病症,应当是与时间有关。不然一天一个故事讲四五次,也真是让人觉得啼笑皆非。
在被抱回床榻上的前两日,周小怜总像一条泥鳅一样翻来覆去,试图钻地逃离。除了进食入睡,每两到三个时辰,她都会挣扎着下床,把自己砸到地上,又扭又拧地往外爬,然后被抱回去。
如此反复了两天,周小怜全身上下已经快没有一块好皮肉,她身体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瘀痕。无奈,锁住她的铁链短了很多,现在她终于滚不下床了。
可周小怜还是想逃。
男人非常无奈地亲吻她的眼角,语气间有些狂乱的疯意,亲着亲着,他张口咬住小怜的脸颊,含糊不清地说:
“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为什么就非得要逃走?你杀了甘霖,我很开心,你终于解决掉那些一直以来缠在你身边的苍蝇。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周小怜被他这一段疯言疯语吵醒,片刻之后,脸上尖锐的痛也消失了。发麻,痒痒的麻意蔓延。
男人舔着她脸上的牙印,将她紧紧地藏进怀抱里,小怜依稀能听见他胸腔中有什么燃烧的声音。他继续说:“我对于清醒的你来说是什么呢?”
“一夜风流的后弃如敝履的男人、万千个选择里的之一、疯子、仇人、逆贼……无非就是这些吧。”
“不过,也还好是这些,”褚见珏轻轻的笑,笑声里又有些朦胧的暧昧。他这几日以来只是抱着小怜,没有对意识不清的少女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如果你经历过那么多事,却还是想和我做朋友,那我真的会气到吐血,恨你一辈子。”
“如果你不愿意爱我,只爱我,那就恨我吧……”
世间平凡者多如虫蚁,死一个,一百个,一千一万个,都不如狐狸一只珍贵。
褚见珏的人生,自遇见周小怜的那一夜起,终于被误入的神女赋予了其他的意义。
他甚至在洗雪山庄猎月台下,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告诉周小怜:嫁给他吧。
如果她嫁给他,那他愿意放弃一切的阴谋、布局、野心,或者为了她,再守几十年无趣的天下太平。
可那一夜,小怜谁也没有选。
她再一次果决的,从自己的眼前逃走,绝不回头。
是褚见珏对湖水中的甘霖伸手,他们的交易存在于更之前,甚至是在周小怜都不认识他们两人中任何一人的时候。
谋反是一场大棋,在天下太平的时候,操盘手往往需要呕心沥血数十载,方能为自己博得那一点点胜算。褚家如今传承数代,褚见珏不过二十余岁,这样多年的积蓄沉淀,想来应该从他爷爷那辈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周小怜半梦半醒,她的手一直放在自己的腹部上,褚见珏倒也想给她换身衣服,奈何如果要找女人,他就得去烧香天里找人。
烧香天和周小怜……他始终是放心不下把她们都放在一间房间里的。
正应如此,小怜一直在藏的瓷瓶,久久没有被他发现。
褚见珏摸着她的鬓发,轻声叹道:“苏星拂虽然是垂死挣扎,但你那些朋友也真不好对付呢。不过,也就只剩下这几日了,很快,很快。”
“焦青帝自从知道你破除了菡萏香之后,可是恨得好几日不眠不休,割肉放血,这才调配出了如今你用的这一款菡萏香……香气馥郁,药性更快,更好。”
褚见珏又亲了一下她的眼睫毛:“我虽然更喜欢聪明的你,但,想来笨一些更适合如今的你。好了,我要走了。”
“剩下的那些人,我会在你醒来之前,彻底处理完的。晚点,我再来见你。”
褚见珏这几日陪在周小怜身边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小怜的挣扎也微弱了下去,褚见珏渐渐对她放松警惕……离开之前,也没有看见她自然垂在床边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扒住了床下的木脚凳。
两根手指的指甲都翻起来了一些,指头上丝丝血迹,尚未风干。周小怜从被缩短铁链之后就换了一种,在暗处挣扎的方式,她要等褚见珏松懈下来——或者等他被缠得脱不开身的时候,那会,才是救下阮真棋最好的时候。
正如周小怜来到此地之前与张昆玉两人所说的那般一样,她也是褚见珏的目标,因此她不会轻易地死在这里……不过,周小怜也没想到无念居然会这样当机立断地把她送给褚见珏。
幸好现在菡萏香香味过盛,掩盖了其它的味道。
木门打开又合上,一丝光都没有透进来。周小怜等待片刻,慢慢掀开了眼帘,她双瞳滞缓,很难分辨她如今能否视物。
床下传来轻微的,让人发麻的刮扯声,幽幽的滋滋作响,周小怜的指甲难堪受力,一点点崩开,与凌迟几乎没有差异。
但如今唯有这样十指连心的疼痛,才能让她夺回一点清醒的时刻。
周小怜的另一只手几乎是抽搐着掰开自己的腰带,她手上没力气,失败了好几次,一点点蹭着挤进那小小的缝隙里。
指尖勾弄着,把其中一枚瓷瓶从腰带里拨了出来,顺着她身体倾斜的角度,瓷瓶滚落在榻上。
周小怜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声,身体剧烈的抽动,她把自己拗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形状,胳膊肘蹭动起腰旁的瓷瓶,让它缓缓朝着自己的嘴唇边滚来。
她叼住上面的薄纸,嘴唇上的力气比身体的力气更难控制。周小怜大张着眼睛,全身都在发力,纸条一节一节向外抽出,她舌尖尝到一点血腥味。
一点,冷冽的香气。
洗雪心法比周小怜的脑子更快恢复,周小怜侧头咬住被褥,死死压抑住几乎破开身体奔出的尖叫声。
腹下丹田巨震,周小怜的内力出乎意料的充盈——这感觉相当熟悉。她松开被褥,强迫自己叼起瓷瓶的边沿,仰起头将剩下的血液一饮而尽。
这就是药人的血吗?
周小怜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她左手断开的指甲也没有那么疼了。脑袋一点点清楚起来,燕紫芳给了她两瓶血,防的就是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
至于前两天没用上,还是她脑子当时没反应过来,外加担心此时还不够放松褚见珏的警惕。若是没能出逃成功,再被抓一次,估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被抓只能有一次,逃出来,也只有一次机会。
周小怜略抬起右手,这一次锁链哗啦啦的声音,她听得清楚。
只不过褚见珏为了抓住她不可谓不用心,就连困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时的周小怜,用的都是精铁打的粗链。
洗雪心法虽然霸道,但对于这类精巧的刑具,总还没有无敌到能随手挣脱的地步。
只不过小怜也没沉思多久。
打不开,斩不断,那她直接把自己的手折到无骨的程度,反正也不是没经历过断骨之痛,况且如今还有一瓶燕紫芳的血……虽然,也不能这样滥用。
周小怜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被套在枷锁里的右手手腕,没有多想,便用左手完全握住了手掌两侧。
洗雪心法稍一运转,她左手发力,周小怜埋头再一次咬住被褥。
好疼,疼!
远胜于撕心裂肺的疼,周小怜有时虽然时常断骨重接,但幼年是那样的软,而且还要喝下些发麻的药汁佐以缓解,让她不要活生生的痛死过去。
而如今她练剑多年,骨头长合后越发坚硬稳固,加之平时习武强身健体,是实打实有益于身体的好处。
周小怜满头冷汗,大腿因这样剧烈的疼痛而痉挛,可她已经控制不住了。
骨头在碎开,在被她自己捏碎。这样的认知让她感觉有一千万根针在扎着她的头,针尖已经钻进了脑子里,慢慢地在她脑浆里搅动起来。
周小怜听到自己的右手传来磨人的声响,咯吱咯吱的骨头会碎在肉里。她一声不吭,没抬头,满脸血色尽失,苍白惨白。
脊背随着她蜷起的动作高高耸起,周小怜痛的几乎崩溃,可她此时不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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