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苓每日都准时来书肆,为谢昭诊脉。
“这次风寒来势汹汹,好得倒是快。”她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对侍立在旁的芍药说。
目光越过庭院,谢昭与裴度坐在竹椅上,裴度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谢昭仰头大笑。
何苓心念一动,这几日,在书肆撞见裴度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
“裴少尹不是很忙吗?怎么这几日天天来书肆?”她忍不住奇道。
芍药活像在看一块不开窍的石头:“您这几日就没瞧出公主和裴少尹之间,有什么不一样?”
何苓认真端详两人片刻,一本正经道:“两人面色红润,气息匀畅,瞧着都康健得很。”
芍药没好气地啐了声:“真是榆木脑袋。”
谢昭去刻坊,裴度跟着她,随手拿起一本刚印好的《辨惑明心论》,此书内页皆是辨析佛教义理的文字,最难得的是卷末还附了梵文的对照,足见刻印之精。
再翻旁边几部待印的书稿,有市井话本,有科场试题,从名家诗文到天文历法,品类之全,包罗万象。
再拐个弯,就到了书肆的前铺。
柜前正站着个书生,青布长衫洗得发白,手里攥着《五经注义》和一摞试题,望着掌柜,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这些,当真不要钱?”
掌柜见他局促,又从柜台里取了几支新笔、一个砚台递过去,“郎君尽管拿去。咱们这儿有规矩,凡是学子来买这类书,钱多钱少全凭心意,便是一时拿不出,分文不要也使得。”
这书生连着几日都来书肆。每次进来,在书架前选拣半晌,却总是什么也没买。
裴度看在眼内,笑道:“昭昭这书肆,可真是做了桩大好事。”
谢昭拽他袖子,往大都督府去,边走边道:“从前常听阿舅讲,他幼时家贫,上不起学堂,只能靠替人抄书糊口。所以我们便定了这规矩”
裴度的目光更添了暖意:“你竟不动声色间,将这书肆打理得这般风生水起。”
谢昭带了点小得意:“我还想着,寻些精通番语的译者,把咱们的书译成东瀛、安南那边的文字,卖到外邦去呢。”
她来益州后,才发现自己原先是坐井观天了,这里的刻印手艺比长安只强不弱,况且纸张价低,于刻书行当十分有利。
见她雄心勃勃,裴度应道:“好!此事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秋风卷着桂花香掠过,有她在身侧,心头熨帖得满满当当。
四下无人,他忽然站定,小心翼翼地虚环住谢昭,将她揽在怀中。
谢昭脸发烫,慌忙推开他,“现在还在外面。”
裴度低笑,“那往后,成吗?”
谢昭正待嗔怪几句,却瞥见不远处的巷口。爹爹勒马立在那里,目光直直落在两人身上。
她下意识地往裴度身后缩了缩。
裴度顺着谢昭的目光望去,面上不见半分慌乱,反倒稳稳牵起她的手,上前躬身行礼:“拜见大都督。”
谢崧鼻孔里冷哼一声,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扫过,语气冷硬:“回府。”
三人同回大都督府,一路无话。
谢崧只叫裴度随他进内室,谢昭被晾在廊下,望着紧闭的房门,焦急得来回踱步。
谢崧解下腰间佩刀,拿在手里细细擦拭。
他半句不提方才巷口所见,抬眼问裴度:“今年成都府的赋税收上来几成?”
裴度从容欠身:“禀大都督,田租、户税及各地商税均已收齐,土贡也于前日由下官亲点过,此刻已在赴长安的途中。
户部批文已到,今年赋税按例分配:三成拨作边军粮草与军械,一成留作都江堰清淤等各处水利工事,一成备作来年汛期灾抚,成都府可留存二成充作地方用度,余下三成尽数解往长安。”
谢崧擦刀的手顿了顿,微微颔首。
又问:“下月都江堰清淤,你须亲临监工。天府之国千里沃野,全指着这堰润泽。”
裴度从怀中取出一卷纸,双手奉上:“是。月前下官已赴都江堰勘察,会同几位熟谙水利的官员拟定了下月的清淤章程,请大都督过目。”
谢崧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将预计所需时日、征调人工、耗费钱粮乃至每日进度都标注得详尽分明,连应对突发状况的预案都列了三条,妥帖、严谨。
他眉头渐渐舒展,方才窜起的火气消了大半,又想起一事:“眼看要入冬,成都府虽富庶,也不能掉以轻心。”
“下官明白。”裴度应道,“冬日原是休养生息之时,今年商税丰足,断不可再扰民生。城内过冬物资齐备,周边几县已调拨粮食与棉衣,足以应对不时之需。”
谢崧无话可说,重新拿起宝刀摩挲,半晌才沉声道:“你可莫忘了当初答应我的话!”
裴度自然明白一个父亲的担忧,应声道:“下官有分寸。”
房门被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出来。谢昭见爹爹的脸色缓和了些,裴度倒依旧是那副从容模样。
谢崧瞥了女儿一眼。方才已罚她在廊下站了半个时辰,此刻原是憋着几句训诫,可当着裴度的面,那些话倒说不出了,末了只挥挥手:“去吧,早些歇息。”
谢昭这才松了口气,跟着裴度往外走,心内还有些忐忑,小声问:“爹爹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很生气?”
裴度转头看她,笑道:“放心,这一关已经过了。”
“怎么过的?”谢昭追问。
裴度故意挺了挺脊背,扬眉道:“许是大都督见我玉树临风,又处事稳妥,自然放心把掌上明珠托付给我。”
谢昭伸手捶他:“没个正经!”
*
益州落雪那日,谢琬恰好抵达。
谢望从几天前,便拉着谢昭等在驿站,盼得坐立难安。
待见谢琬从马车中下来,青灰色的斗篷裹着瘦削的身子,风一吹就要倒。
谢望几步冲上去,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颤巍巍唤出一声:“琬妹。”
杨文希早已死了,可只要一想到谢琬这半年的光景,他牙根就恨得发痒,恨那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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