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穿着b字开头风衣的年轻女子打车去了市邮局，她把一直跟着她的保姆赶去大厅坐着。

邮政局里人来人来，办理汇款的和打电报的人排着长队吵吵闹闹，因为一张纸填错都可以吵得不可开交。有穿着邋遢不修边幅的各地走販，也有衣着光鲜穿着西装皮鞋的第一代外企人。

赵艳芳在工作台登记申请和缴纳押金，前面已经排了差不多十个人。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嘶哑问道：“叫号还是叫人？隔间还是单间？”

“叫号，给我要一个单间。”

工作人员手脚麻利扔出一张有编号的单子，语速飞快：“5元押金，等着叫号。”

年轻女子不甚满意捏着单子的一角走到一边，对于这种落后的联系方式还是无法适应。她想起了家里书房内的那台私人电话，可现在还没100%确定前她不想给李兴龙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索性没等多久，就听见滋滋冒着电流音的广播响起：“077号，077号去6号单间！”

赵艳芳起身蹬着小皮鞋闪进写着“电话厅”的大房间内，简单刷白的墙面下加了条黑色水泥浆踢脚线，水泥地面被磨的开始有块状碎渣。

两面墙上都支起来一长排桌面，每隔一米立起两块矮板就算“隔间”，每块隔间都有人在开放式打电话，这年头通信信号基本不好，一走进电话厅就能听到不少人捂着一边耳朵在大喊大叫：“阿妈生病了，你快回来。”

“厂里开会不同意这个价格！”

“我们马上把派人开车把资料送过去！”

年轻女子加快脚步走向另一面墙前，这里用好一点的墙板和木门搭设出一排狭小电话亭。她用手帕纸捂着鼻子嘴巴钻了进去，幸好今天来的比较早里面还没被人弄的太脏。

女子嫌弃坐在木头椅子边缘，用手帕纸包着话筒放在耳边，关上的小木门把外面吼来喊去的声音阻挡了大半。

话筒里杂音很多，一声脆生生的女工作人员声音响起：“……已经接通，下面开始计费。”

几声响后，懒散的男声在另一端响起：“当初不是说不混出头不联系的吗？怎么你现在发达啦？”

皇冠出租车从大马路边拐了两个岔路来到一片自建房中，对比于老城区里住了上百年的村民聚集地，这一片区域算是这两年刚刚开发出来的小型私人住宅群，楼间距更宽每家每户都预留停车位。

出租车司机偷偷从后视镜里偷瞄了乘客一眼，这一片的住户传闻很多，只是细究起来都不是什么正面消息，今天总算给他遇上一个，可惜车上这两人都不说话让他八卦的内心找不到新乐趣。

李姨心惊胆战跟在赵艳芳身后，胸膛里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夫人今天是疯了吧，听小刘说昨晚她还被老板责骂乱花钱。结果今天花的更多！

一个小小的声音出现在李姨心里：闹吧闹吧，现在这个夫人可逮着她一个保姆虐，最好这个不省事的也被老板赶走，自己就再也不用天天手洗这个恶毒女人的内外衣。有洗衣机不给用是什么变态嗜好？

赵艳芳不在意也懒得猜保姆在想什么，她从小就知道这些下人要是有本事自己会离开，不离开的就是愿意接受住家目前所有要求。而管家的事更让她明白，下人就是牲畜。

年轻女子昂着头走进大厅，一眼就和进口沙发上那个肥胖中年男人对视上，对方的黑脸不但没有吓到她，反而让她有兴致笑出了声。

“老公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一起吃晚饭吗？”

赵艳芳指挥着保姆把刚刚买的各种昂贵礼物放在茶几上，还念了一大串要求让李姨给自己做一份沙拉。

李兴龙怒火中烧，他恶狠狠瞪了女子一眼，手里转着的一串沉香圆珠串也停了下来。他拔高声量：

“上去收拾东西去吧，你丽姐打电话说你干妈急着找你，让你回南宣走一趟。”

年轻女子扭身坐在单人沙发上，修长的腿并在一起侧依着沙发垫，不经意间展露出身材曲线。她不慌不忙道：“南宣？那可真巧，既然如此老公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和你一起去？”李兴龙冷笑一声，一脸横肉堆积着颧骨上，眼里都是阴阳怪气，“你发神经啊，我不要忙我的事吗？天天陪着你没脑子到处转？”

赵艳芳不羞不恼，她伸手把那串黑油沉香手串拿了过来看了看，又在李兴龙不满的眼神里直接把手串带到自己的手腕上。

“当然要和我一起去，你不想拿到西江航道通行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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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段时间一连串的破事，导致“翘首”女装现在还没招到合适的员工。老板娘两夫妻只好捞起袖子自己上手处理各种盘点、维护、卫生事项。

如今又要进入到了腊月，年前女装市场按例会迎来一波热销，赵香梅两夫妻愁的不行连晚上都睡在店里，还好宝贝女儿如今和爷爷奶奶相处融洽，给了他们足够空闲时间去忙生意。

屋漏偏逢连夜，今天日头好太阳大。老板娘站在店门口看着橱窗发呆，昨天她给塑料模特换衣服时一时不小心磕碰到了玻璃面，两条手臂长的裂纹就出现在了玻璃面上。虽然路过的人都说不明显，可终究还是一个安全隐患。

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高大景抱着用黄草纸包起来的早餐走了回来，他两眼迷茫看着自己老婆问道：“我们晒在外面人行道的衣服你收回来了？”

赵香梅微张着嘴眨眨眼，呆呆回道：“不是在外面吗？我刚刚才挂出去。”

下一秒两人双眼瞪圆齐齐往外看去，两根手指粗的竹竿上连个衣架都没剩，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子的衣服全部消失不见。

半个小时后，整个菜市场摊贩都知道翘首老板娘晒在门口的衣服连裤衩子都被偷的一干二净。一帮附近熟悉的老板们趁着时间早还没客人，捧着瓜子就在门口唠嗑。

“后面没让大景骑着自行车在附近找找？”

“找了，也是奇了怪，就那一两分钟的事，但整条街影子都没见一个。”

“香梅你都这么大一个店”罗大姐舞着手里的扫帚把门口台阶扫干净，爽朗的笑声穿透力十足，“怎么也在本地闯出名了，两夫妻还住在连阳台都没有的单间宿舍合适嘛？”

赵香梅无奈叹口气，近日她已经得了方便另租到一间非常满意的公屋，可马上就是年关两夫妻不想太张扬，本想等到过年那几天人少悄悄和厂里退房搬家，现在看来还不如年前就搬走，痛痛快快的开启新的一年。

“小赵，你说建委会什么时候会同意我们改建加盖，如果能让我们加盖两层我们就不用操心这些房子的事。”

几个小老板看着这一层平房铺面长吁短叹，“早知道我前两年就算借钱也把它加盖上去，去年出了个城规条例一下卡死。”

“你想的美，加盖光是上交的场地管理费就要4元一平米。等你交完那堆税费砖头还没见一块就先花出去千把块。”

没聊多久，早上逛街的人群开始多了起来，几人鸟兽散回到店里守着。

赵香梅把笨重的插电有绳熨斗拿出来插上电，把店里有折痕和试穿痕迹的大衣重新整理一番，干的正热火朝天时门口风铃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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