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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长河百里祭

建章府主城门

方将军不让太子出城,太子决意要出:“天已放晴,孤此次南行下荆,就是为了荆州水利,现在孤的子民饱受荆州洪涝苦楚,孤就在此处,有何不当为?”

“殿下乃一国储君,安危身系大梁万万子民,不可只为一府百姓挺身赴险,臣恳请太子殿下返程!”方肖安丝毫不让。

他认为左右长河大坝已然决堤,太子不顾安危前去,除了能给曲中百姓一个心间的慰藉,剩下的当地官员都能做。

所以哪怕就留在建章,派人赶赴曲中,行救灾之事也好啊。

但他不知道,曲中府尹毛震洋是个什么德行。

太子虽从元青争那儿知晓了这毛震洋,但他也不能当众就说人家不作为,反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去到曲中还得用这位毛府尹。

“十安!孤今日若能为了自身安危放弃曲中百姓,来日就能为了自身安危抛弃万万子民!”太子含怒道,“你难道愿意看到这样的一国储君吗?”

“可曲中已然是天灾之地,它只是一州里的一府而已,”方肖安也自有一番道理,“这天下不止曲中府需要太子,大梁所有神州都需要太子!所有府地都需要太子!”

太子咆哮:“那靖州十府呢?你放下了吗?”

元青争从方才就听说了曲中决堤的事儿,准备上头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建章也好,曲中也罢,该去哪就去哪。

却又听闻太子与方将军吵起来了,因为去不去曲中的问题。

富贵险中求。

她想了想,决定过去拉偏架。

刚走到近前,就听到太子在咆哮靖州十府。

这是大梁子民都不可提及的逆鳞,也是“江相为奸”的来源。

都道先帝时期,匈奴人是从江相那里得到的消息,才顺利打下了靖州。

传言那消息,是靖州布防图。

现在说好听点,那片土地还叫靖州,说难听点,大梁对这十个府已经没了任何话语权,那片土地已经属于匈奴人了。

可谁都没证据能证明江相通敌,全是捕风捉影的流言而已。

更何况十府沦陷不久,先帝就驾崩了,当今陛下即位,还对江斯老儿吹捧有加。

曾也有将领谏言出兵攻打匈奴,夺回靖州十府之地,却不消几日就被贬谪了,现下不知在守哪块地方。

方将军终于沉默。

太子见他不言,语气也和缓些许:“你放不下靖州十府,孤又如何放得下曲中百姓,有些事现在力所不及,但孤会成长,总有一天力所能及。

届时孤就命你去亲手把淖旗府打回来,谁也越不过你去,你要是打不下,你就提头来见。

但现在曲中府需要孤,孤在那里,可以安抚人心,可以压下不必要的暴乱!”

方将军挣扎一瞬:“不一样,殿下,不一样,你在偷换概念,请殿下返程!如果殿下执意前往,那就请踏过末将的尸骨!”

“方十安!”太子突然伸手拔出他的佩剑,剑锋直抵向他的咽喉,“孤是太子!你这是在抗命!”

方肖安年少成名,淖旗府其实不曾沦陷,那时他带人守住了,守城役里,他赢得漂亮,那是他的家。

可最后他用命守护的城,却被划给了草原王庭,成为了靖州沦陷的最后一座城。

他现年三十有余,十几岁上痛失家园,靖州之痛于他而言,只怕钢刀刮骨都不可拟。

元青争见事态不妙,连忙喊了一声“殿下”。

上前见礼,他对太子说道:“殿下,臣支持殿下救助曲中之心,殿下何往,臣必同往。

而方将军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也并非没有此心,一切都好商量,不如放下刀剑?”

太子瞧他一眼,压下火气,却并未收剑:“十安,靖州失去的每一府县,在孤心里,都和曲中府县一样重要,孤一处都不会放弃。”

元青争又劝到方肖安身上:“方将军,古语有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①同理,一府不治,何以治天下?

若太子殿下今日能不顾曲中百姓,来日又如何能有庇护靖州十府所有百姓之心?又如何能够庇护大梁万万子民?

殿下要去,此乃正明储君之举,这是一步一步的事情,不是可以取舍的事情,少了哪一步,殿下都会失去民心,这于大业无益、于国本无益啊!”

太子在民间确实颇有声望,这是他夙兴夜寐,奋力办差才累积下的。

彼时方将军不知是被劝动了,还是吵累了,头一扭,望向路边。

元青争就坡下驴,没坡硬下:“殿下,方将军同意了,他服软了,你看!”

方肖安握着空鞘的手紧了紧,没出声。

太子见状,这才收手把剑送回鞘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安,你说过,安能退也?”

恍惚听到这话,方肖安的思绪,被瞬间拉回在淖旗府杀匈奴人的时候,在靖州守备军里当校尉的时候。

他那样张扬。

寒天不生草,面对强敌,他任由迷沙吹进双眼,喇破眼白与皮肤,提着他的镗,嘶吼:“父母手足犹在,国土同胞亦在,安能退也?”

这回他真被劝动了,转身潇洒上马,一副听命的样子。

太子心情不是很好:“元卿,上孤的马车来。”

二人坐定后,旁边的宝树公公一勒缰绳:“启程——曲中府!”

……

“爹——娘——啊啊啊——”小姑娘推一推身旁的男人尸体,又推一推另一侧的女人尸体。

“咱们家还好……老王一家住的比我们离河近,一家子都被卷走了,凶多吉少……”一个男人拥着一个女人。

“哈哈哈哈,该!这雨这河,就该把你们冲走!谁叫你们不做好人……”小少年面如死灰,抱着自己的双膝低低哭泣,满身伤痕。

“老伴……这一辈子到头来,什么都白忙活了啊,就剩咱俩了……”一个老妪拿着布条,拖着老翁,老翁的腿上有一道伤口,血肉翻张。

长河从这决堤之处始,绵延百里,全是诸如此般的景象,看得人无法不叹一声,“人间炼狱”。

元青争放下车窗帘布,在太子的马车里愁上心头:“都道曲中府尹毛震洋不事政务,尸位素餐。

可曲中府是荆州受灾最严重的地方,臣却没有查出这位府尹的丝毫贪墨,当然,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

太子闭目养神:“毛震洋原是交州守备军里的一个伍长,在把南樾国变成南樾州的那场大战里,立了先登之功,才被调到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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