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之水脚步很轻,有猫科动物的轻盈,几乎落地无声。
她走到后门时,手里拎着包的寇准若有所感般转过了头,视线直勾勾落在她身上。
纪之水意识到他在等她。
难过的情绪被短暂地打断。见到寇准,纪之水下意识绷紧了脊背。
她很快注意到寇准手里和他风格完全不相匹配的包。平平无奇的黑色,夕阳的余晖隐约照见她最熟悉不过的暗色花纹,以及——
口中手中,那个她特别定做的nako同款挂件!
那是她的包。
小黑猫挂件蔫头耷脑地被寇准另一只手握在掌心,展示一样缓慢地捏扁。
圆滚滚的黑猫变成了一只扁扁的棉花饼,纪之水变了神色,心里有把火在烧。
是挑衅吧?!
纪之水的戒备落在寇准眼中反而是一种安慰。
他享受一切忌惮的目光,心情甚至还算不错,唇角浮现出一点笑意,像瘆人的男鬼,状似好意一般提醒:“你的包落下了。”
几乎像是一阵风。
纪之水以极快的速度和不可思议的灵巧,在完全没有触碰到寇准的情况下一把抓住带子,用力将其从寇准掌中夺下。
寇准没有收紧手来对抗,任由将包抢了回去。
纪之水当着寇准的面拉开包翻找:不重要的书、卷子……
纪之水猛地抬起头,是陈述而非疑问:“你翻了我的包。”
梅陆露送她的那副塔罗牌不见了。
原本用来放置铁盒的暗袋空空如也,纪之水咬牙,“还给我!”
“不难发现。”寇准耸了耸肩膀,不太在意似的,打量她半晌后了然一笑,“看来我拿对了东西。它对你来说很重要?”
说着,寇准将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铁盒。
他用两只手指捏着那副塔罗牌,举到头顶上空,一个纪之水伸直了手也够不到的地方,用一种奚落的语调给出她看似真诚的建议:“自己来拿呀。东西就在这里,谁拿到了就是谁的。”
纪之水没动。
她不可能踮起脚去配合这张戏弄、轻慢的游戏。
昨天还对她避之不及的寇准今天突然变了一副面孔。
他骤变的态度只能是因为他面对她时突然有了底气,纪之水想,或者说他以为自己有了底气。
但不可否认的是,寇准一定依旧恐惧着她将他的秘密公之于众。
所以才会有现下试探性的挑衅。
寇准的面庞上有寇禹庆的影子,当真是血脉相连的父子,他的笑容里没有几分真切的笑意,反而带着淬了冰一般的讽意,立刻让纪之水回忆起初见时寇禹庆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滴水不漏的温文尔雅,皮笑肉不笑的假面。
纪之水定定看着寇准:“重不重要和你没关系。想要干什么不如直接说。”
“和我没关系?”寇准脸色骤然阴沉,笑容消失无踪,“你的事和我没关系,那我的事情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俯身逼近,咄咄逼人地质问:“是你一直跟着我吧?从哪一天开始的?记不太清楚了,让我想想……连上课也一直看着我吧?我倒想问问你,你又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想弄出和顾天倾一样的大动静?”
纪之水答不上来。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寇准就有所察觉了吗?
她确实做了寇准口中说的那些事情,甚至接下来也不能保证不再跟着他。
寇准身边出现了异象,只要穆婉莹还在寇准身边一天,纪之水就不会放弃他这条仅剩的线索。
一瞬间的失语被解读为心虚。
一连串的逼问打的对方哑口无言,寇准干脆伸手推了纪之水一把。
女生要比他矮上不少,肩膀也不够宽阔,他一下没用多少力。寇准感觉自己像是推出去了一片树叶,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纪之水身形不稳,眼看要摔倒,急忙向后撑住桌沿堪堪站稳。
就是这么一点显而易见的狼狈,使得寇准更加安心。
她是那样孱弱。
一不小心牵拉到伤处,昨天在小巷里留下的磕伤隐隐作痛,纪之水因为骤然的痛楚白了脸,“我……”
“你和他们都一样。想要打赢我的人很多,恨我的人很多,想要把我踩在脚底下的人数都数不清。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在我心里留下什么印象。”寇准阴森森地看着她,笑了起来,“你很特别。”
——好不合时宜。
纪之水脸色麻木,少女漫的剧情展开和血腥cult片里杀人狂魔眼的“特别”交叠在一起,二者有着如出一辙的冲击力。寇准嘴里的“特别”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词,她将手伸进口袋里,只摸到了用来开门的铁丝。
果不其然,寇准紧接着道:“你是唯一一个让我真的很生气的人。特别、特别让人讨厌。”
后腰那一块仍旧在发痛,新仇叠加旧恨,纪之水又不是泥捏的,心中涌起一阵烦躁:“打你的是你爸啊!你恨我干什么?!”
迄今为止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主观上她不是故意撞破寇禹庆对寇准疑似有虐待行为,想以此作为把柄要挟寇准做什么,她跟着他也只是为了确保陆于栖以后能过一段安稳的日子——
话音落定,寇准的脸色无比难看,像是被纪之水戳中了痛处。
“纪之水!”寇准加大了音量,含着几分警告地威胁。
就在这时候。
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极其纤细的,从寇准的领口冒出来。
纪之水眼前一花。
这确实不是她睡眠不足带来幻觉,她真的看见了——
那好像……好像是一根线头。
很不起眼的,几乎不会被情绪激动下的人察觉。
纪之水的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被其牵动。
那条黑线蠕蠕地爬动,慢慢延伸着贴紧了寇准的脖子。纪之水看不清听来源,下意识沿着它的运动轨迹探究,眼神凝住了:
它在动?
不对,它是活的!
是虫子吗?
尺蠖之类的……
很快,纪之水反应过来那黑线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根根细而韧的发丝。
发丝并非来自寇准的领口,而是攀附着他的后背,缓慢向上蛇行,直至缠上他整个脖颈。
纪之水先前看到“线头”只是最平平无奇的其中之一,眨眼过后,无边无际的黑色涌现,宛如一双掐上来的手。
发丝越来越多,缠住了寇准因为发怒而涨红的脖颈。
他开始窒息。
寇准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
这个发展更不对劲了吧!
落在纪之水的眼睛里,此时此刻的寇准正在试图撕扯开那些挤压他的气管、掠夺他空气的细韧长发。可寇准手指却穿过了发丝——他接触不到那些东西。
纪之水愕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发丝时隐时现,现实和虚幻的界限前所未有的模糊,纪之水一会儿看到黑发将寇准死死绞缠,眨眼又见寇准徒劳地伸手抓挠空气。
寇准整张脸涨得通红。
纪之水惊慌道:“寇准?”
再不反应就来不及了。发丝越来越紧,纪之水当即扑上前去,也跟着抬手撕扯那些东西。
她没有想太多。
直到贴到寇准空无一物的脖子,手掌之下的触感是属于肌肤的温热。
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纪之水正在掐着寇准的脖子。
而他正因此窒息。
她抓到了吗?
还是也像寇准一样无法接触到那些诡异的发丝?
纪之水很快有了答案。
触手的阴冷感侵入身躯。纪之水耳边出现了电流一般的耳鸣。
透过寇准的肩膀,纪之水忽的抬起头,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那是……穆婉莹的眼睛。
她终于现身了。
蜿蜒的夺人性命的黑发就来自穆婉莹的身后,几乎如同泼洒下的瀑布无穷无尽,曾经和纪之水说笑过的女孩像是换了一个人,摒弃了作为“人类”的理智和情感,而挥之不散的阴冷也如同缠住寇准的发丝,逐渐攀爬着冻住了纪之水的手臂。
她的牙关发着颤,连同声音也抖。
“不,不要!”
“不要这样。婉莹。”
不可以杀人。
杀了人,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就在此时。
寇准猛地失去了平衡。
眼前一片模糊,寇准向后摔倒。
他能听到外界的人声,耳边却是嗡嗡作响,已经辨认不清原意了。是纪之水在说话吗?她在和他说话吗?意识如同漂浮在云端,寇准还醒着,却也不再清醒了,一切混乱和喧嚣飞速地离他远去。
被剥夺了空气后,肺部和气管里泛起血腥的灼痛,所有感觉都是迟缓的。
寇准撞倒了两只并排摆放的课桌,课本试卷倾倒,打开的窗户送来的风卷起满教室雪花般飞扬的试卷。
缠在寇准脖子上的头发一点点褪了下去。
纪之水跪倒在地上,手里还握着那些发丝,它们如同有生命一般,像涨落的潮汐,从她手心退走。
她重重地喘息,抬眼看向寇准背后的位置。
穆婉莹就在那里。显得无动于衷。
她长得不正常的头发像是自她死去那年后仍旧没有停止生长,随着岁月的流逝像树根一样往最深的黑暗处扎根。她不再是穿着校服、两条整齐的辫子垂在身前,白净的脸蛋上带着盈盈的笑意的模样,面颊上流着一行血泪,瞳孔的位置被一片浓稠如墨的漆黑取代。
蓝白配色的校服被暗色的污渍浸染,不复洁净。
穆婉莹对着纪之水张开了嘴,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纪之水感到一阵眩晕。
她用力拧了自己一把,稍微恢复了一点清明,便赶忙努力朝着穆婉莹的方向膝行过去。
身体一阵发软,纪之水用手肘支撑起猝然倒地的身躯,仰起脸,用最后一点力气迫切地开口:“你要说什么?我在听,我在的——”
穆婉莹嘴唇开合。
没有声音发出来,纪之水看到她原本是舌头的位置只留下一片虚无。
她怔怔的,穆婉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间紧迫,容不得细想,纪之水有预感,穆婉莹不会待太久,而下次遇见她更加不知道是多久以后。
纪之水攀住课桌,睁大眼睛,仔细辨认着穆婉莹的口型。
救、我。
妈妈。
妈妈。
妈妈。
…………
穆婉莹的眼眶里留下鲜红的血泪。
·
教室里一片昏暗。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冷,寇准大脑剧痛,浑身如受重击。他摸到了一地散落的试卷和课本,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下意识地用力喘息着,口腔里还残留着铁锈般的气味,呼吸染着灼痛。
勉强坐起来,视野中先是出现了一双鞋。
深色运动裤盖住了黑白配色的板鞋鞋面,耳边是十分冷淡的女声:“醒了?”
记忆回笼。
那种可怕的窒息感似乎还残留在他身上,窗外的风无情刮过,寇准随即打了个寒战。
他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些可笑的传言——女巫什么的,怎么可能?
可濒死的感觉是如此真实,纪之水蹲下来,黑得让人有点害怕的双眸正面和他对上,寇准心里浮现出一点微茫的惊恐,情不自禁想要躲避。
那是和面对寇禹庆全然不同的另一种惊惧。
不过数秒的对视,纪之水望着寇准茫然的眼睛,她没有说话,随手拨开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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