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g的鱼腩其实是很大一块，比她的手掌大得多。新鲜割下的鱼肉在她掌心中，似乎还会随着心脏的搏击而跃动。

一下一下，触之惊心。

但她的大脑无比冷静，看到鱼肉的一瞬间，已经分析出数十种预处理方法，结合她采集的长生药材，她可以在自己身上试验几十次。

伊万罗娜脑内思绪万千，手中已下意识启动冰系魔纹，制造出冰块，将鱼腩护在低温中，珍惜地收进空间囊。

人鱼肉的甜腥味闷在她心头，本是会吸引她食指大动的香味，此时却闷得她坠坠的。

味道一收，她心里轻快不少。

这算是明牌。

尽管尤利西斯伪装成光明精灵艾尔洛，是女巫和鱼心知肚明的秘密，但这块鱼腩的存在，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告诉她，他的身份。

先前试探多次，他都不愿表明真身，怎么这时候倒愿意了？

事情前后，只有一个变故，就是人鱼群落在了诺兰手中。

尤利西斯问她是否要取其他人鱼炼药，就是从明面上揭穿两人深埋于心的矛盾——她拿他做长生药引的矛盾。

但这块鱼腩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可以用我做药引，但不要用其他人鱼的鱼肉，用我的，只能用我的。

好疯一条鱼。

他根本不在意她会不会再次伤害他，只在意他是不是唯一的鱼，即使是药材鱼！

伊万罗娜心有所觉，尤利西斯应该不会再用艾尔洛的身份出现了。

估摸是这种奇怪的占有欲刺激了他，让他难以忍受用艾尔洛的面孔和她待在一起，做尽亲密的事。

她勾起唇角。

下次见面，尤利西斯应该会以本来面目和她相见了吧。

没等她迈步离开，黑猫喵喵叫着，一颠一颠地翘着尾巴，经过她时，柔软的尾巴灵活地打了个弯，勾住她的脚。

它睁大圆圆的金黄眼睛，撒娇似的拉长声音，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

伊万罗娜弯腰，给黑猫嗅嗅手指。

黑猫抬起一只手，按在她手上，仔仔细细地嗅了半晌。

“你是来给我加幸运的吗？”伊万罗娜抄起猫腋下，将黑猫抱起。

黑猫舔舔她的手指，毫不留情地跳开，在地上嗅了两下，眼前一亮，直冲鱼血奔去。

“等等！”

尤利西斯的离开终究对她造成了影响，她居然忘记清理地上的血滴！

伊万罗娜猫口夺食，死死按住血迹，挡住黑猫，随后迅速将腐蚀药水滴在血上。

黑猫见状，眼中流露显而易见的失落，它尾巴垂下，似乎在惋惜美味食物的离去。

“阁下，不好意思，我没拦住它……”艾莉森裹着围裙，急匆匆地走上来，“菲奥娜说您征用了lucky，我见它跑下来，本打算捉住它给您的。”

黑猫不满地甩甩尾巴。

“没事，人无法强求幸运，不要太依赖它。”

话虽如此，等艾莉森离开，伊万罗娜还是忍不住把猫抱回实验室，试验了下长生药方。

没有任何不适，除了唇舌中留存了鱼肉软滑香糯的口感。她细细测试全身，体感和上次试药毫无差距。

这次配出的药，很可能还会让滋米拉的病情加重。

伊万罗娜心烦气躁地翻开牛皮纸制成的长生药册子，勉力阅读她早就烂熟于心的配方。

这份配方用一种诘屈聱牙的古语写就，当今能读懂的人寥寥无几，就连伊万罗娜读起来也颇有难度。

她摩挲粗糙的牛皮纸，在海水沾破的那一页顿了顿，阖上册子，从头开始再读。

黑猫坐不住，喵喵叫着，让她放它出去。

很快，实验室里只剩她一人。

伊万罗娜反锁门，坐在椅子上，一遍遍翻册子，翻了几遍，将它收起来，闭目沉思。

连着两晚没合眼，即使是强大的森林女巫，也有点撑不住。

在睡着的前一秒，她的脑海中恍然晃出一个念头。

尤利西斯受了伤，他……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呢？

尤利西斯没在做什么。

他只是不想让她看向他时，看到的是其他人的脸。

妒意如蚂蚁一般细细密密地爬满心脏。那一瞬，他忽然很想狠狠吻她，将她揉进他的身体，或将他揉进她的身体。

和她血肉共生，生死相融。

但最终，他只是用他的本来面目，用尤利西斯因干燥而皲裂的唇，轻轻碰了下那朵鲜润欲滴的红玫瑰。

我为你奉上我的血肉，你尽可随意处置，给别人也好，自己使用也好。

即使你的目光里不只有我一条鱼，我也会长久地注视你，我愿为你奉上我的一切，只祈求你，多看看我。

但迟早，伊芙，你的目光都将被我占据。

伊万罗娜从沉眠中苏醒，惊觉日已西沉，而她身上披着一条缀满琉璃珠的淡蓝披肩，一看就是尤利西斯的花俏审美，如他本鱼一般，高调奢华，绮丽梦幻。

门锁得严严实实，不知他从哪里进来的，还是从未离开。

她耸动鼻尖，空气中弥漫淡淡的人鱼肉味，夹杂一缕海风的咸腥。

但她配药实验的过程中，这种香味一直似有若无地勾.引她的嗅觉，她无法判断它源于实验，还是人鱼本鱼。

即使他刚才还在，现在应该也离开了吧。

伊万罗娜收起披肩，走出门外，正巧赶上晚饭。

萝拉兴冲冲地介绍：“阁下，艾莉森买到一条巨——大的鱼！我们中午就吃它！”

伊万罗娜心里咯噔一下，她不得不承认，尤利西斯已经成功了，所有的关于“鱼”的字眼，都能让她想起他。

……这才过了几日，没有人鱼随时跟着，她居然有些不习惯。

随着萝拉的指挥，艾莉森和朵拉一起，将足有一人半长的鱼端上桌。这份鱼汤居然是如鲜血般的红色，几十颗金色和红色的果实在汤中上下浮沉。

伊万罗娜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人鱼。

她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鱼肉叉进口中……酸酸的，夹杂黄油和胡椒的香气。

她挑剔地评价，虽然味道不错，但不如人鱼肉。

她又叉起一颗果子……极酸！她的脸皱成了一团。

艾莉森解释：“它叫酸浆果，和龙葵果有些接近，传闻说龙葵果有毒，女巫吃了会实力大增……我帮买菜阿婆除草时见到了，就摘了些回来。”

“有心了。”伊万罗娜将酸浆果咽下去，当真感觉到体内巫力的增长，只是聊胜于无。

她点点头，肯定道：“有点用，但不多。”

朵拉听闻，眼前一亮，她一翻手拿过长勺，抢先往自己盘子里舀上几颗酸浆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