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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第 146 章

铅白色的天,似被画手无意间抖落出一道流动着的星点。缕缕行行,行行成诗,每一句都承载着思念和归家的诺言。

候鸟南飞,掠过天空,划过心间,在秦恭俭的视线中汇成一道如诗如画聚而复去的弯弧。

他脚下的这一片城墙,是王城内距离南迁之路最近的地方。

一枚断箭握在秦恭俭的手里,冰冷的箭镞尚留恋着他指尖的温度。应该没有人比风惊幔更加熟悉这只箭镞的冰冷了。因为,那一年,传递给这件铁器温度的不是谁的指掌,而是风惊幔的心头血肉。

如今想来,秦恭俭终于理解了自己当年为何会流下那样多的眼泪。他是真的害怕,害怕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中从此逝去。

然而,有许多时候,悲伤是不一定要用落泪的方式来表达的。那时的他或许不懂,正如他不懂真的会有人将自己哭成一个活生生的泪人。

泪若泉涌,周身水汽。两眼所见仿似不是璃幻这个人,而本就是一抷痛心切骨凝噎万语千言的别离泪。而今,即便是有人将那些眼泪哭还给他,想来也再难将他唤醒了。

“待明年,春暖花开,不知道璃幻会不会睁开眼睛看见你归来。“

秦恭俭自言自语道:“他已经许久,没有醒过来了。”

他的目光久久驻留在群鸟离去的方向,直至星星点点逐渐化作烟霭再难寻觅。倾耳聆听,没有人语声,无论是耳边还是心间。背后是飘然乍起的北风,同苍茫的天色一道点染出一幕别样凄然的落寞慌冷。

“惊幔,我这里要下雪了。“

秦恭俭收回目光,黯然垂首间喃喃地道:“我不讨厌雪天,但我讨厌这样安静的雪天。好想在这个时候听见你讲话。你们在南迁的路上会聊什么呢?一定聊得很开心吧。”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秦恭俭有幸偷听到风惊幔她们一行人的谈话,怕不是会把这小子开心死。

南迁的路上,固然可以兴奋到聊个不停,当然,也可以不用张嘴就把天儿聊死。

“……”

阿布几乎可以撑破肚皮的一肚子话应该是这一路上最大的声音了。她的动作和表情一样夸张且戏份十足,头顶上方的三撮呆毛一度纠结成了麻花,然后再散开再纠结,奈何被施了禁术的一张嘴无论多灵巧终归也只是表达了个寂寞。

真的就没有人可以听她说句话吗?

阿布并非自己想讲话,她不过是像秦恭俭一样,讨厌的不是旅程,而是旅程中令人难以接受的甚至窒息的安静。

真的就没有人可以讲一句话吗?哪怕是“啧”一声也行。

“啧——”

我真是谢谢你啊。

阿布有一种冲动,在到达目的地后亲手为迦蔗果塑一副泥身然后再糊层金粉搭个板儿供起来。尽管她知道那一声“啧”是嘲笑自己的意思且还透着那么的没有礼貌。

三支清香。

龛前没有被供奉的神明,只有一只墨绿色的单手可握状如荷叶的青瓷水器。

旁侧的轻纱幔帐是拉开的,被细细的缎线松散地笼着露出内里的床榻。璃幻的两名贴身随侍以同样的姿势歪在榻旁打着瞌睡,透过自暖炉中溢出的热气,映得殿中这一角的景象有一些携有温度的虚幻。

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午后。除了榻是空的。

璃幻一个人站在院子的中央。他抬头仰望的姿势应该已经保持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

一改往日里的一身素白,他今日身着一席淡蓝色的外衫,没有披斗篷。如此单薄的衣着站在烈烈北风里,璃幻不仅没有被冻得瑟瑟发抖,一张脸上甚至还透出了久违了的血色。

他的目光在游移,似乎盯住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在动,于半空之中摇曳不定,飘渺灵快随心而行。终于,璃幻伸出手来,一朵雪花落在了他的指尖。淡淡的,冰蓝的颜色。

再看璃幻的院落,茫茫四顾却已空无一人。

“……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在乎我的表情吗?是我被禁了音你们又没有,嘴除了吃东西不就是拿来讲话的吗现在又没有东西可以吃?一路上这么安静我怕我还没有飞到南方就已经被憋死了。那还不如被冻死,反正都是死干嘛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死啊你们说是不是……”

“嗯?”

阿布喷了半天沫子突然下意识地捂严了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即惊又喜瞪得溜圆。咱就是说,这个,这、这是怎么个情况?

“原来你能讲话呀?”

迦蔗果的吃惊程度看上去只比阿布少了那么一点点。“能讲话一路上演得那么辛苦不嫌累啊?”

殷檀和叔公一样,与风惊幔临时决定带上路的这个小家伙不是很熟。容忍一只聒噪的红嘴海鸥没有问题,至于其他的,既不了解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风惊幔卖了一整天的呆,当下听到阿布喋喋不休的唠叨声还觉得有几分亲切。脑子尚未缓过神儿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即咧了下嘴跟着挤出了一个傻傻的笑容出来。

“你还有没有良心啊风惊幔!”

“额……”

风惊幔被阿布这一嗓子吼得霎时间清醒了许多。本来就是嘛,解了禁言对人家小可爱来说简直就是重获新生有没有?良心固然算不得富裕,但自己的反应着实过于敷衍了。

她迎上阿布那两只气鼓鼓的鼻孔扬了扬眉,开心地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恭喜你啊,这下可以不用被憋死了。”

好好的话就只正经了半句不能再多。阿布嘴上虽然恨恨地“哼”了她一声,然而心情毕竟是诚实的。她美美地在空中转了两圈,然后趴在了风惊幔的肩膀上一面撒娇一面用翅膀摆弄着她肩带上的流苏。

“老头走时作用在我嘴上的法力还在,我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解不掉这个禁言术了。可是为什么……啊!”

阿布一个没趴稳,大头朝下自风惊幔的肩膀上滑了下去,还好一只脚缠绕在了肩带的流苏上,歪歪斜斜的似是在荡着一种很新的秋千。

“有没有搞错啊急停干嘛不告诉我?”

阿布没有说错。是风惊幔骤然间的恍惚故而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事实上,风惊幔已经做得很好了。飞行中的体态或许可以控制得当,但心情却无论如何难以掩藏。

因为她知道,璃幻已经不在了。

柏昭对阿布施下禁言术的原因,秦恭俭曾经同她提起过,就是不希望她打扰璃幻休息。尽管听上去类似一句戏言,但无疑是柏昭的原话。

至于法力并未随着施术者的离世而消除,寻常的修士自是难以做到的。风惊幔虽然不得其法,但却知晓其中要旨。柏昭是将术法的终结点转接在了异主也就是璃幻的身上。

是以禁术消解,便仅余一种可能。

“什么东西?是谁在逗我?是你吗?”

阿布口中叽里咕噜地爆着词,同时向上翻了翻她的那只左眼。一大滴砸在脑门儿上的水珠就这样被她亲眼瞧着自上而下斜斜地爬过了她毛茸茸的一张脸。

第二滴。

哪儿不好飞,谁叫阿布偏偏选择了这么个位置。

所谓心理准备,不过是将积于心底的悲伤无限延长。非但没有缓解噩耗传来那一刻的哀痛,甚至令无数个日夜汇聚而成的感伤于一瞬间破防直痛到精疲力竭痛至无法言说。

待明年,春暖花开,璃幻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归来。

没错。这么大颗的水珠居然是咸的。风惊幔的第三滴眼泪终究没有被阿布辜负。直接吞了。

“你怎么啦?”阿布善解人意地伏在风惊幔的耳边轻声耳语着:“你是不是在想念一个人?一个你既见不到又忘不掉的人?”

你还真是聪明啊。

阿布所言居然全中,除去安错了人头儿。瞧她那一脸半路上吃到了瓜的表情,就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人定然是混没了肉身的那家伙。

那个,风惊幔还是有一点意外的。就,有、有那么明显吗?

从湄汀院到犹来阁再到太仆大人身边的一只鸟,自己这点子心事怎么走到哪儿漏到哪儿似是漏到全天下都晓得一般。原来自己竟是如此高调的一个人吗?不至于吧?

罢了,反正自己又不在乎。

咱就是说是不是心情不好也不行?

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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