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撞破了灰蒙蒙的晨雾。
拂晓醒来,杨祯雪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
昨日睡得是少见的安稳,可惜好梦被搅。她实在是贪睡不肯起,与莺时磨了好一阵子才慢吞吞起身梳洗。
殿外叩门声一再催促,她不情不愿地来到院中。她今日穿的是新裁的春衫,日光流泻在这抹淡绿之中,给她镀上一层柔色。
院间绿意深深,饶有生机之色。成群的宫人跪伏在院,显得格外突兀。
看到杨祯雪现身,为首的一人上前行至她身侧。
“公主,围观的宫人已全部带到。”出声的便是那人,他是皇帝身旁的掌事太监,身子微胖,笑起来眼睛总是眯成一道缝,看上去很是和善。
她颔首以应,绛唇未启而威仪自成。
“顺嫔坠水,是谁最先发现的?”杨祯雪那双凛亮的眼睛只是淡淡地踞看着,语气是异常的冷冽,似乎没有半分温度。
她对外向来柔和恬静,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威慑。
宫人们长跪于地,以额触砖,冷汗涔涔而下。
“都给咱家抬起头来!”掌事太监捏着嗓子喊道:“平日里一个个的都在偷闲看戏,一到主子问话,怎么就成哑巴了?这会儿都埋头做什么呢?”
跪地的宫人齐齐战栗,乖顺地直起身,脖颈僵直地往上抬,却不敢扬得太高。他们的喉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喘息也一声轻过一声。
“是,是奴婢。”传唤太医的那名宫女卒然颤颤开口。
静候良久,声息杳然,她心下生出几分无奈。
“别怕,你只管详细道来。”杨祯雪将声音放轻。
闻言,宫女原先蜷缩的腰背也直挺起来,再度开口时,嗓音不再细若蚊绳,而是添了几分底气。
“奴婢是顺嫔娘娘宫里的,昨日不知为何娘娘忽然以取物为由支开了我们,说想要一个人走走,娘娘身怀六甲,奴婢实在放心不下,行至半途便回去寻娘娘,谁料到……”说着说着有三两滴泪落下,她连忙抬手去拭,一吸鼻子双眼望着天,努力不让泪珠子掉下来,哽咽续言:“奴婢赶到时,贵妃娘娘就在池边了,是她命人将娘娘打捞出的。”
“你家娘娘怀有身孕,为何不禀明?”
“娘娘不让。”
“糊涂!”杨祯雪厉声呵斥。
事关皇嗣却隐瞒不报,反倒给了豺狼虎豹可乘之机。
宫女没被这声呵斥吓退,她一改怯懦模样,似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忽的用手指向角落里的另一名宫女,似悲似诉:“公主,昨儿个理应是她在太液池附近当值,可奴婢在最后才瞧见她的身影。”
四周渐渐有附和声出现,一众宫人将矛头对准那人,只求自己从这场意外中脱身。
“我也记得,她不仅是最后来的,还偷摸着混进我们当中。”
“是啊,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太液池岸上的残花那么多,怎么都没有人来清扫,原来是去偷懒了啊。”
……
杨祯雪顺着宫女的指端望去,眸光落在院子一角。那名宫女,从一开始到现在,始终没抬过头,只有一再的伏首。
她也没有为自己出声辩驳,只是任由众人添油加醋的控告。
她心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杨祯雪递了个眼色,掌事太监当即会意。在杨祯雪独身踏入殿宇后,他训斥了几句便遣散众人,唯独押下那名极力掩藏自己的宫女。
“你们几个,把人带上。”掌事太监将拂尘搭在左臂,手捻兰花指,朝宫女那点去。
他一扭一扭地走到殿内,躬身进来掀开珠帘,拂尘柄上的白色穗子簌簌地晃,身后还跟有两个小太监押送那名宫女。
两个小太监架着人摔在地上,宫女的宫装领子被扯得歪斜,鬓发也凌乱。
一坐下,杨祯雪就忍不住欠伸。茶以醒神,莺时适时送上一盏浓茶。
“她们都说,昨儿是你当值?说说看,你究竟是怎么当的值。”
杨祯雪掌拢温茶吹散热气,茶汤的温热隔着茶盏到达掌心。她瞧着茶盏里浮沉的嫩芽,轻呷一口,又抬指随意拂去鸦睫上凝成的水珠。
“回公主的话。”小宫女伏得更低了些,额头抵着地砖:“确实是奴婢。”
忽地掠过一阵疾风,吹得窗棂扑棱棱响。杨祯雪眉山一皱,掌事太监立即使个眼色,有宫人悄没声息地阖了窗。
她也不语,只静静地候着宫女进一步的解释。
无形的威压迫使宫女再度开口。
“奴婢当真没见着顺嫔娘娘落水,那日奴婢的好友闹肚子,她怕贵妃娘娘责罚,便委托奴婢替她去昭阳殿送糕点,刚放下糕点奴婢就听见有人喊叫着太液池出了事,这才跟着人群往池边走了两步。”
茶盏轻搁声惊得宫女浑身一颤。
“两步?”杨祯雪翻开掌事太监送来的宫务记档:“昭阳殿到太液池再快也要一刻钟,你只用两步,倒是腿脚灵便,怕是禁军的轻功在你面前都要自惭形秽。”
“你可仔细着回话,宫中百道刑罚,定叫你开得了口。”掌事太监阴恻恻一笑,眼风又掠过宫女鬓边:“这耳坠子倒是别致,瞧着像是……司珍房新制的款式?”
这副耳坠,可不是她一个小小宫女用得起的。
“奴婢当真不知……”
颈后生寒,宫女骤然瑟缩,耳畔掠过一阵凉风,杨祯雪不知何时已放下手中卷册,绕行至她身后,一只手轻轻触上她发抖的脊背。
“你家乡在通州么?”杨祯雪逼近她,抬手捏住她下巴,语意却愈发柔和了:“你娘在贵妃宫里当浆洗嬷嬷,妹妹在司膳房,还有个弟弟在私塾里读书,是也不是?”
“前儿有人报上来,说是司膳房丢了把钥匙。”杨祯雪松开她,平淡地将话道出,又高声一唤:“公公!”
“奴才在。”
掌事太监明悉杨祯雪话中意思,转而对宫女说道:“你可想清楚了,慎刑司里的可不是普通的板子,挨过还能留个全须全尾的。”
宫女猛然抬头,脸色霎时由白转青,细密的汗珠顺着鼻梁往下淌,她抖着手去抓杨祯雪的衣袍。
“是贵妃娘娘!”她再也承受不住,声调陡然拔高:“她拿我家人的生命要挟。”
彼时,宫女正清扫宫道,听得一阵争吵声,出于好奇,她压下脚步凑近了些,透过灌木丛的缝隙望去。
奇怪的是,周边侍从悉数被遣散,太液池上两道身影背对着她,衣着雍容华贵。她们贴得很近,先前的争执荡然无存。
宫女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欲要离去却被眼前景象吓得怔在原地。
她看清了那两张脸,是贵妃和顺嫔。
梅倚玉步步紧逼,顺嫔则踉跄后退,半个身子都被压出栏杆。
察觉身子后倾,她出于本能将手向前伸,刚触及梅倚玉的手腕,梅倚玉便反握住她,只不过那力道极轻,指头滑过她掌心时轻如鸿毛,就像是在替孩童系兜衣。
“扑通。”
霎时水花迸溅,漾漾波纹里是顺嫔狼狈的挣扎身影。
“救……我,求求您……”
腥红充满她的瞳眸,无尽的绝望充斥着她。
沾水的衣袍厚重,顺嫔也气力不支,被拖入更深处。
涟漪逐渐吞没所有挣扎的响动,唯有几绺乌发浮沉刹那,浮动的锦鲤红得似浸了血。
宫女死死捂着嘴,可还是不慎碰到枝干。
“滚出来!”
听得一声怒吼,她连滚带爬地出现在梅倚玉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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