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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30清晨

离开?还是留下?

江月棠没有答案。

那晚回房,她一夜没睡。站在阳台上,看着海风把天色一点点吹亮。

命运给江月棠的黑色幽默,已经到了有些地狱笑话的程度……

寻常女孩,即便再被原生家庭拖累,也不至于需要清算“两个父亲”的罪孽。

孟兆国威逼她的母亲生下了她,却从未真正善待过她。把她当一个可供交易的雏儿,随意养大……

又利诱她父亲江斌,去构陷梁涛升……

人生到了这种地步,爱情已经像是身上有枪伤未愈的人,不小心撕裂了指甲边上的一个肉刺。

疼,是存在的。

但巨大的创口占据着感官,对其他的疼痛,反而起到了麻痹的作用……

割裂、疼痛、混乱……

哪里是她的家呢?

法航AF185,落地巴黎戴高乐

美联航UA896,落地芝加哥奥黑尔

……

AZ759,落地米兰

AY917,落地挪威

……

江月棠在机票软件商不停往下翻找,世界各处的地名,在她眼前划过……

似乎只要离开港岛,去哪里都可以开启全新的人生。

留下来,才是真正的“居无定所”。

-

天刚蒙蒙亮,房间里里还有点凉。

江月棠披上一件亚麻长袖,走出房间,原本只是想倒杯水。

刚转过廊角,就看见了他——

孟长洲站在岛台边,背对着她。身着一件深灰色真丝家居衬衫,下配同色系真丝长裤。袖口卷到手肘,动作很轻。

落地窗开着,白色的窗纱时不时被晨风吹进来,外面是雾蓝色无边的海。

桌上两只白色陶瓷杯,一杯黑咖啡,一杯温牛奶,两片烤得焦脆的面包,半个熟透的牛油果淋上蜂蜜,用小碟盛着。

新鲜切好的水果丁,乘在磨砂玻璃小碗里,水雾还挂在边缘。

这是她上高中时,最喜欢的早餐搭配。

明明两人之间,已经彻底撕裂……

他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把这一顿早饭,布置得像一场寻常兄妹同住、温柔无事的清晨。

察觉到她的视线,孟长洲转头朝她看了一眼,淡然道:“醒了?吃点东西。如果你要去机场,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车。”

江月棠没应他的话。

孟长洲把一小碟亲手洗好的蓝莓,放在桌上。走到她身后,替她拉开椅子,又缓声说:“你昨天才犯过低血糖。”

他伸手,跨过她肩膀上方的位置,把一小碟蓝莓拉近她:“这批还算甜。”

江月棠坐下,却只拿起了水杯:“电影上映之后,恐怕再不会有这么平静的早晨。”

然后低头,拿起纸巾,擦掉自己手上的一滴水迹。

她想问的是,既然孟兆国已经瘫痪了,也算大仇得报。真的要把当年的真相全部揭开,掀起金港集团的风浪,孟长洲又是否真的想好了后果。

“归航2,是半年前就筹拍的,并不是我一时兴起。”

孟长洲坐在她对面,背对着落地窗,身后是渐渐亮起的雾蓝色天空。他居家服的最上面两粒纽扣没系,微微敞着领口。

没有戴眼镜的他,看起来更添一分疲惫。

即便是轻微逆光的角度,江月棠也能看见他微蹙的眉心:“何苦呢?你不累么?”

“如果不是你回来……我不会今年就把这电影拿出来公映的。”

孟长洲意有所指,但江月棠并不想在被他勾起愧疚:“哥,我知道你在英领馆晚宴是在帮我。但你也借机省了一大笔宣发费用。别想诱导我……”

“那天确实是第一场宣发,后续跟进如果没有你的话,媒体会妄加揣测你的立场。”

孟长洲喝了一口咖啡,喉结微微滚动:“甚至会猜测,你是不是还挺念着养父孟兆国的恩情……”

“他对我有个P的恩情?”江月棠对此明显有些应激。

孟长洲深深点头,然后极顺理成章地提出建议道:“所以,我们需要至少共同出席一场内地的电影节,摆明你的态度。明晚就出发,怎么样?”

直到江月棠……亲自坐在了青城电影节的嘉宾席上。才感觉哪里不对劲……

她怎么一步步,被他说服着留下来。

又多了两天朝夕相对的时间。

-

电影节的会场里,孟长洲身穿剪裁锋利的黑色西装,银色腕表在灯下闪着寒光。

远焦镜头下,他侧身低语,手背掩唇的画面,被镜头一帧帧疯狂捕捉。

一个扶额,一个低笑,通稿就写上了:‘真正的儒商贵公子,不用演。’

却没人能想得到,拍下那张照片的时候,他和妹妹的对话内容是:“每天早上我手磨的蓝山你不喝,来会场,倒是连纸杯冲的速溶都喝?”

江月棠微笑,等孟长洲凑近她唇边,低声说:“哥冲的最难喝。”

会场灯光一暗,银幕亮起,喧哗声渐止,所有人的目光被吸进光幕之中。

画面从一滴雨落在栏杆上的特写开始,水珠顺着铁锈痕缓缓滑落,背景音一寸寸压下去。

镜头推进,是那个暴雨中奔跑的小女孩。

她不过五岁,穿着被雨水打湿的旧毛衣,个头瘦小,被风雨压得踉跄前行。镜头没有剪辑,雨水一刻不停地打在她脸上,衣角贴在身上。

她没有哭出声,眼泪却早已混着雨水含在眼眶里,始终没落下。

镜头扫过去那一瞬,眼泪混着雨水,含在眼睛里,却并不是在表演哭泣……

更像是还不懂悲伤、失去是什么,就已经被这种情绪冲垮。

导演组却想安排一个有背景的星二代小演员来补镜,说是:“家学渊源,小星二代更懂什么是真正的哭戏。”

被孟长洲冷笑着拦下了。坚决留下那段。

小女孩被邀请到现场,应对主持人的接连互动,显得有些拘谨。

孟长洲招手,让助理过来,低语道:“让他们少问那孩子几句。”

江月棠听见了孟长洲的吃惊地转头。

孟长洲轻声解释:“来勘景那次,她哥在剧组做过几天杂活。后来开拍的时候,发现是孩子自己一个人来的,才知道,她哥在矿难里死了。”

“她很惦念她哥。”

孟长洲为什么要说起小女孩的身世,江月棠自然明白……

无非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有人的哥在身边,也不珍惜;有人眷恋兄长,却早早阴阳两隔。

小女孩被人带下台后,坐在孟长洲后面的一排。江月棠回头望去,却见一堆西装革履的人中间。

五岁的小丫头,拿着一根棒棒糖,非常淡定地放在了嘴里。再看她右手边,更是放了满满一筐零食……

再看远处那些星二代,穿着束腰、立领、高跟的礼服,连少微笑一秒钟都不敢。

江月棠见这样的对比,不由得噗嗤一笑:

孟长洲真是会养孩子,不管什么出身的小家伙,在他身边待几天,都能被他教的自信坦然、“雄赳赳气昂昂”的……

孟长洲转头过来,小声对江月棠说:“我会资助那孩子,到她上大学,”然后顿了顿,“以你的名义。”

江月棠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她忍不住想:这个人啊,还真有点像那些动物纪录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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