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好像不是很开心？”

企鹅聊天窗口上突然冒出这行字，让挪动鼠标，正准备例行打开浏览器的周澄愈动作一顿。

“怎么忽然这么问？”

屏幕上的Q版小人迅速打下回复：“这两天你的声音都比之前低，话也少，是困了？这样的话不必跟我一起看，提前设置好自动关机就行。”

“我平常都熬到两点的，没这么容易困，”他笑了笑，垂眸思考几秒后，接着道，“不过我最近确实有一件烦恼的事。”

“是什么？”

“你们那边的世界，会有成家立业这种说法么？”他收回握着鼠标的手，以掌心轻托下巴，歪着身子和脑袋看向屏幕。

随后便见聊天框里多出新的一行内容：“没有，大家虽然有工作，但目的不是为了闯出一番事业。”

“那是为了什么？”

“不能告诉你。”

“好吧，”他弯起唇角，没有追根究底，转而问，“那成家呢，也不需要么？”

“一般来说不需要，但真要追求，也不会被禁止。”

“这么自由么？”周澄愈有些意外，脑海里浮现出某种想象，声音放轻了些，“我开始好奇你们那边到底是怎样的世界了……一定很美好吧？”

聊天窗口上冒出了一排省略号。

几秒之后Q版小人啪嗒啪嗒快速打字：“一个对大多数居民来说十分无趣的世界。”

顿了顿，问他：“所以你的烦恼到底是什么？成家立业？”

周澄愈轻轻点头，随后意识到她看不见，便“嗯”了一声，答：“我爸妈去世很早，是我舅舅一家抚养我长大，虽然有自己的孩子，但也把我当亲儿子养，希望我早早结婚。前两天跟我说为我安排好了跟一个女孩吃饭，但我不想去。”

“不想去就不去啊，有什么好烦恼的？”

“因为不能不去，”他把手放下，转为下巴垫着小臂，抬眼盯向屏幕里脑袋上飘起问号的霁月葭，轻轻叹一口气，“我原本就每周都得回家陪他们吃饭，没有理由推脱。”

“可见面又不代表就要结婚，只是吃个饭而已。”

“我知道，”周澄愈垂下眼，“但我不喜欢那样的氛围。”

“什么氛围？”

他想了想，选了一个较为形象的比喻：“像是被当成可供挑选的商品一样，等待着他们把我推销出去？”

霁月葭回他的仍然是一行省略号。

周澄愈便笑了笑：“很难理解对么？”

霁月葭慢吞吞地打着字：“理解不了。把自己说成是商品，多少有点不尊重自己。”

“只是比喻而已啦……”

“比喻也很奇怪。”

她回复的速度忽然加快起来，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变成了打完一行才发出来。

“周澄愈，你不喜欢你自己么？”

这句话映入眼帘的那刻，周澄愈原本微扬的唇角一僵。

他缓慢坐起身，十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才在聊天窗口里打下回复：“为什么这么问？”

霁月葭似乎没有在意他怎么突然从说话变为打字，继续哼哧哼哧敲键盘：“感觉，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你不许问。”

“那你的感觉应该是错的，我没有不喜欢自己。”

“不，我的感觉不会错，因为我的感觉就是出自你的感觉。”

这分明是很没道理的一句话，但周澄愈竟莫名其妙地觉得可信，甚至忍不住追问：“那你的感觉还告诉了你什么？”

这回霁月葭一口气打了很多行字。

“我的感觉告诉我，你虽然不喜欢你自己，但没有到讨厌的程度，并且你周围的人都很爱你，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

“它还告诉我，你烦恼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推销’，而是你没有成家的想法，但你又不希望你的家人为你这件事操心甚至伤心，所以你在两难。”

周澄愈静静看着，不由又轻声开了口：“还有呢？”

对面迅速回复：“没有了，现在的你暂时只想着这件事。”

他便笑了笑，重新趴在桌子上，抬起指尖轻轻戳屏幕上她的后脑勺：“怎么感觉你好像变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都说得跟真的一样？”

“因为本来就是真的！”

她像是对被质疑感到不悦，在句末又添上了一个感叹号。

这反应让他忽然起了玩心，连刚刚的苦恼都不去想了，只好奇问她：“那，怎么证明呢？”

“简单啊，”霁月葭答，“你现在闭上眼睛，在心里想一个东西，随便什么都可以，五秒之后我就能告诉你答案。”

这么神奇么？

周澄愈将信将疑地闭上眼，视线落入一片黑暗之际，脑海里自发地跳出了霁月葭在游戏里的清浅笑颜。

五秒后睁开眼，看见屏幕上的Q版小人脑袋上顶了个井字，作出一副快被气晕的表情：“让你想一个东西，你想我做什么！！！”

“……抱歉。”

微怔的两个字出口的瞬间，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心中最后一点烦扰的心情在此刻消失殆尽。

“那我重新想？这回想一个动物可以么？”

霁月葭没好气地打字：“还想什么，刚刚不都证明了么？”

“那说不定也是你猜的呢？”他弯起眼眉，“再一次，最后一次，真的又说中了我就信你。”

“行吧，这回不准乱想了。”

“嗯，绝对不乱想。”

说完，他又一次闭上眼，在想象里勾勒出新的轮廓：白色的小兔子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怀里抱着一颗超大的胡萝卜。

五秒之后，抬眸望向电脑屏幕，小小的聊天窗口里只出现了五个字：兔子抱着胡萝卜。

“答对了……”

呢喃声停，周澄愈见Q版小人头顶飘起朵朵小爱心。

“那当然！早就说了我没骗你。不过你的想象有误，兔子并不爱吃胡萝卜！”

“我也没说那是吃的啊，”他眼底染上浅淡笑意，“那只是游戏制作组的刻板印象，对吧？”

“什么制作组？”

“没什么~”

模棱两可地答完，周澄愈看了眼右下角，见还有30分钟便要到凌晨一点，便说：“好像耽误你看视频的时间了，要不今天晚上延后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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