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安到底还是放弃了。
看书并不是绝对有效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繁杂的心思反而尽挑些容易勾起回忆的字眼,让思绪肆意回顾着过往。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顽强地穿过门缝,为偌大的屋子带来光明的时候,夏承安也合上了案头那本久久不曾翻页的书籍。
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使足力气推开门,将晨光与风雪一股脑都放进来。
猛烈而刺骨的晨风让精瘦的身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并没有让夏承安产生退意。
驻足远眺,连天的银灰的大地与暗蓝的天空连成一片,简单的颜色与广袤的空间刹那间将思绪从大脑中抽离,宛如第三视角一样俯瞰着所有。
空旷的天地,渺小的自己,强烈的反差中更强烈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夏承安彻底迷茫了。
在这愈发强烈的情绪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守什么。
来到军营后的一切如同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他人的期许,自己的憧憬,许下的诺言,得到的回应,彼与此本该是严丝合缝的齿轮,如今却参差不齐磕碰不断。
自己真的值得期许吗?
顶着剧烈的眩晕感,夏承安低头看向脚下。
除了没过脚面的积雪,别无他物。与其他人相比,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也许,真的没那么值得。
苦笑着摇摇头,夏承安转身返回了值班室。
不再如先前那样慷慨激昂地晨练,例行向团部值班室汇报情况后,这个脑子里一团乱麻的列兵选择静静坐在椅子上,面对青灰色的墙壁发呆。
与此处的寂静不同,远隔数十公里的营区,此刻却正一点一点开始热闹起来。
虽然不怎么情愿,即将离开的老兵们到底还是在战友们的不舍和祝福中,强忍着泪水戴上了那朵象征着光荣的红花。
当欢送大会结束之后,他们便会搭上返乡的列车,回到过往心心念念却总是回不去的家。
这本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毕竟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家人的模样。在有限的通信条件下,如果没有家人寄来的相片,或许连彼此的模样都开始变得模糊。
可是,回到那个家,也就意味着离开了这个“家”。
这个让他们身心都遭受磨砺的“家”,生活并不如那个家那样轻松惬意。行走坐卧都有各种各样的规矩管着,衣食住行都得受条令条例
的约束。
在别人看来宛如戴着枷锁生活的地方,如今却让他们万般留恋。
只是,那个家他们可以想怎么住着就怎么住着,这个“家”,却只能留他们到这里。
宋小林当然不例外,即便,回到宿舍之前又被封定边狠狠踢了两脚。
站在一分队宿舍门口,空着的右手抬了又收,终究还是没有推开门的勇气。
他很怕宿舍里的老兵们问他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早,也怕他们还因为先前的事情向自己投来嗔怪的目光。
他同样怕见了这一面,就再也见不到;更怕七嘴八舌的安慰,让他止不住藏匿好的眼泪。
只是,门到底还是打开了。
看到宋小林踟躇不前的模样,站在门口的李爱军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
一把将这个憨厚的家伙拉进宿舍,李爱军这才在众多老兵诧异的目光中说道:
“脑子烧坏了?在外边干站着不进来,不嫌冷?包放那几张空床上,困了就去我铺上眯会儿。”
还是熟悉的批评,还是熟悉的关怀。
宋小林鼻子一酸,正想把心里的委屈全都化作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不想下一刻便迎来了李爱军严厉的训斥。
“赶紧滚过去休息,你小子要是敢哭出来,今天我让你跑步去火车站。”
宋小林当然知道李爱军这就是在吓唬自己。
火车站离营区那么远,送他们的事情也轮不到李爱军这么一个士官来管。
可偏偏就是这样地吓唬,反倒让宋小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强忍着泪水的宋小林挺胸抬头,郑重地向李爱军回答:“是,分队长。”
随即,便在所有人强忍着笑意的目光中,将背囊放在先前夏承安的铺位上,随即憨笑着脱掉被雪水打湿的衣服跳上了靠门的上铺。
从始至终,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
他们与李爱军一样好奇宋小林提前到来的原因,却还是忍住了询问的欲望。
他们很清楚,比起那始终保持的憨傻的笑容,在某个瞬间那湿透的眼眶,才最能表达这个大小伙最真实的情绪。
待宋小林鼾声响起,这些老兵们才不约而同走出宿舍,凑在山墙根下,小声讨论起心头的疑惑。
“这小子不应该来得这么早啊,团里去接人的车不是说七点才出发么,他怎么回来的?”
“看样子没少走路。不过这么冷的天,就这么走回来也不太可能。训练场离这里那么远,搞不好走半
路命都得搭上。”
“那会儿我迷迷糊糊听连部门口有车回来,莫不是连长亲自去接了?”
“别瞎猜,连长昨晚值班,怎么可
能走得开。不过肯定有人接这小子。问题是,他好好地不等团里派去的车,回来这么早干什么?”
“莫不是跟夏承安闹别扭了?”
“那就更不可能了。夏承安什么脾气咱们都知道,他现在恨不得给这小子掏心掏肺呢,怎么可能闹别扭。这里头肯定有什么问题。”
胡乱的猜测倒也与事实相去不远,但到底也只是猜测,终究不可能将真相猜得一清二楚。
李爱军也在旁边听了两耳朵,不过发现这些家伙的想法越来越离谱的时候,到底还是没好气地骂了两句,随即匆匆走向了连部。
与其在这里瞎猜,倒不如直接去问封定边。
李爱军很清楚,这事儿绝对跟连部值班的首长脱不了干系。
当李爱军推门走进连部的时候,封定边正揉着通红的眼睛,跟梁红兵一起整理着即将为复员的老兵们披戴的大红花。
看到李爱军朝自己敬礼,两人放下手头的活计匆忙回礼之后,梁红兵便招呼道:
“你来得正好,赶紧过来搭把手,帮忙把这些绸带捋一捋。”
李爱军阔步上前,从封定边手里接过有些凌乱的红绸带,看着对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边干活边咧嘴笑道:
“连长昨天值班就没眯瞪一会儿?要不现在先前睡会儿。”
听李爱军也这么劝自己,封定边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手使劲在脸上搓了两把,让自己看起来显得精神些许,这位疲态依旧不减的连长这才没好气地骂骂咧咧道:
“还睡个球。吃过饭就要集合去大操场了,一睡模样更难看。宋小林这个瓜怂,我真想把他留下来,每天起来都踢他两脚。”
说到宋小林,封定边似乎也明白李爱军找过来的原因。
见对方不接自己的话茬,却也没藏着掖着。
“也不知道这小子从哪学来的,硬是要演一出不告而别。结果演技不精,被另一个混球发现了。”
“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个混球也想演一出义薄云天,脑子一热就跟着出去了。我过去一看,嚯,好家伙,足足走了有十几里地。”
回想起夜色中那两道狼狈的身影,封定边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当时恨不得照着这俩货来一套军体拳,年纪轻轻就爱瞎折
腾,真要折腾出事,连里怎么跟他爹娘老子交代。
李爱军,今年咱们挑人,真得眼睛擦亮点,挑两个听话点的。要是年年都来这么几个活神仙,我这连长干不满人估计就没了。”
封定边气咻咻地抱怨非但没让侧耳倾听的两人感同身受,反倒惹得梁红兵忍俊不禁。
“连长,你现在这个情绪可要不得。以前你不总是指着宋小林说,老实听话尽是孬兵,怎么现在反倒变卦了?”
“再说了,前几天去团部开会,政委不也说了嘛,时代在向前发展,如今的年轻人个性越来越强,老一套的管理模式已经跟不上套了。咱们得善于观察,善于思考,善于总结。要把他们的个性用在合适的地方,真正化不利为有利……”
梁红兵习惯性地扯出一番大道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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