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少男少女逐渐靠近，像是互相依偎着。花绘看不清熊衍脸上的表情，“这怎么能行啊？”她着急地忍不住去拉熊衍的衣服，“你这是做好人好事。”
“你要相信老师呀。”
熊衍抵触地攥紧眉头，他看着花绘认真的神色又有些动容，犹豫很久反问道:“上次她们划伤你脸的事，你告诉老师了吗？”
“你被你们班孤立，你告诉老师了吗？”
一连两个问题让花绘不由得发愣，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特别难受。
对啊，她为什么没有告诉老师呢？
因为她们人多。
因为花绘怕麻烦。
因为花绘没受到实际性的伤害。
因为老师可能会不相信。
而熊衍最担心的恐怕就是这最后一条。
花绘设身处地地为熊衍想想。
成绩不好还经常惹是生非的坏学生突然告诉老师——自己打架是见义勇为，老师恐怕是觉得这是随便找的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更何况，见义勇为，哪里轮的上个学生呢？
熊衍痛苦道:“我以前也试图向学校反应过，学校说真有什么事情学校会管、警察会管，轮不到我操心。”
“可是真的要等到有了什么事再去解决，还能来得及吗？”他语气激动，根本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地步，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花绘鼻子一酸，只能岔开话题:“你的伤怎么样？我带你去医院吧，医院这会儿估计只有值班人员了，去小门诊吧。”
“没事，”熊衍摇摇头:“很快就好了。”
他脸上青青紫紫一大片，眼角还有块血痂，身上其他地方也还有不知哪里来的血迹。
花绘皱着眉头，坚持让熊衍去处理处理伤口。
“我身上没有钱……”熊衍不再嘴硬。
然而花绘虽然零花钱不少，但今天也没带多少出来，只好先买了药水和纱布应急。
她并不很会处理伤口，只能回想妈妈的方法依葫芦画瓢，期间把熊衍弄疼了好几次。
熊衍极能忍痛，硬是一声不吭。晚风似乎格外心疼他们，凉凉地温柔地抚摸着熊衍的伤口。熊衍看着谨慎专注地给自己涂抹伤口的少女，看到花绘的长睫微微颤动，看到她眼里似乎含着泪光。
他怔住，慢半拍地感到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心口、额头、太阳穴都发烧般滚烫烫的。
身上其他地方花绘也不便处理，她把东西给了熊衍，让熊衍回家自己处理。她不放心地讲了遍使用方法，抬眼却见眼前人面红耳赤，她心惊道：“这是怎么了，不会发烧了吧？”
花绘下意识伸手探上他额头，又被自己冒失的举动吓一跳，触电般收回了手。
二人不好意思地都垂下头，耳边只剩下了蝉鸣和风声。熊衍感激地看着眼前纤细瘦弱的女生，心中愧疚无比:“你今天本来要去画画的，不是吗？”
“是我浪费了你的时间。”
“没有的事。”花绘故作轻松地冲少年笑笑。
谁料熊衍下一秒突然来了个九十度鞠躬，诚恳又饱含歉意地开口:“你以后自己好好生活，不要管我。”
“我们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只是个……”
“坏学生?”熊衍话还没说完，花绘就抢着反问。
她往日性子慢，今天却火急火燎的。
“什么是坏学生？我被孤立，那你觉得我是坏学生吗？”花绘毅然决然地问。
熊衍没想到花绘会打断他说话，呆呆摇头。
“你也想要好好生活、好好学习的吧。”花绘用肯定的语气说。
“那就告诉学校真相，坚持让学校了解实情。”花绘顿了顿，“你不会想放弃读书的吧？”她用期盼的目光看向熊衍，那眼神清冽无比，却又裹挟着炽热，叫少年不敢与之对视。
但花绘的话让他杂乱无端的心思好不容易聚拢在一起——放弃读书?
怎么可能?
读书，是他这种穷小子带母亲过上好日子的最快途径。
虽然他成绩差，但在体育方面也多少有些天赋，努努力也许能考个不错的大学呢。
花绘见他果断摇头，也松了口气。
“你们班主任对你很好不是吗？试着告诉他吧，我明天也去找教导主任的。”
“别。”熊衍着急出口，他不想连累旁人，他感激而又诚恳道:“让我自己来吧，我可以的。”
花绘点点头，又露出个鼓励的笑容。
熊衍还是混混沌沌的，他还没适应眼前的情形，或者说是打从心底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愿意这样帮他，有人真的愿意把自己当朋友。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人还是花绘!
熊衍心脏不住颤动，他不敢眨眼，拼命想要把花绘这罕有的温暖笑容刻入脑海，刻入记忆深处，永远不会忘却的区域。
“谢谢你。”
怪世间恩情只能用感谢来表达，怪词不达意只能用谢谢来表示。熊衍不知道，他从前说了多少句谢谢给花绘，不知道未来又有多少句要说。
但他知道，自己乱糟糟的青春，能遇到花绘已经是幸运无比。
他会在未来无数次感谢上天。
—
“后来呢？”花绘听着心揪，急切地想要知道后边的事情，她紧紧抓着熊衍的手不放，生怕这个染着丝忧郁的男人突然破碎、消失。
熊衍被女人珍宝似地紧紧抓着，唇边弯起浅浅的幸福的弧度，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班主任，也就是我的教练宋江是位极为负责任的老师，我当时虽然文化课不怎么样，但他说，我在体育上出奇地有天赋。”
个子高、身材比例好、爆发力强、耐力足……种种优势累积在一起，前途可以说是很光明了，保不齐还能成为国家级的运动员。
这就是宋江当年对熊衍的评价，不知是安慰鼓励还是客观评价，但他自然是不想放弃这个好苗子。当年没等熊衍解释，他就尽力说服了学校领导，还亲自到熊衍家了解事情的真相。
花绘给了熊衍莫大的勇气，让他不再犹豫不决、不再把真相咬碎往肚子里咽。
“宋老师，您相信我吗？”少年熊衍怀着份隐秘的期待，小心翼翼地看向宋江。
宋江一时有些难以消化这真相，但他拍拍熊衍的肩膀，毫无犹豫地点头。
他四周打量，看到熊衍的家庭条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困难，沉重地偷叹了无数口气。
唐素云窘迫地站在一旁，不停地向宋江道歉。
熊衍看在眼里，一直沉重地低着头，像是一只可怜的被人欺负惨了的落水狗。他闷声着声说:“宋老师，我想读书，我一定要考上大学。”
宋江鼻子一酸，郑重承诺:“校外混混的事我会反应给学校，我尽力去解决。”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他话锋陡转。
熊衍疑惑地看着他，但眼里的决心已经势不可挡。
“你要给我拿出毅力来，用你最大的努力，取得最好的成绩!”宋江欣慰地看着他，眼中是少年的前程似锦。
“明天回学校继续训练!
“半个月后就是校运会，破个记录吧。”宋江忍住泪意，冲熊衍露出个信任的笑容。
熊衍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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