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敛了思绪，随口问道，“你们少爷……一直如此冷淡？”

竹俏怔了下，摇头道，“这个竹俏就不知道了，竹俏是两年前才来府上，不过听说少爷从小体弱多病，性子因此养得清冷孤僻些。”

秦素蹙了蹙眉，“体弱多病？”

这一点她着实难以想象，常汝琰可没一点病弱的模样。

竹俏点头，“竹俏也是偶然听府城几位老人提起，少爷幼时常年病着，后来老爷和夫人将少爷送去别处调养，直到近两年身子好了，这才回了扬州。”

秦素愈发疑惑了。

她对常汝琰的了解只限于穿越后的相处，而原身的记忆中也无一丁点有关他的过往。

幼年多病，可身手又堪称箭步如飞，这又该如何解释？

莫非是在养病时钻研了什么秘术，强身健体？

更叫人不解的是，一个小小县令，即便常汝琰父亲是高高在上的总督，身边有影卫随侍也太反常了。

通常来说，无论这些人是谁派的，影卫都是紧跟主差的命脉所属，而闻折却直接听命于常汝琰……

秦素不敢随意揣测。

昭庆并非历史中真实存在的朝代，循规蹈矩反而更容易落入误区。

她只能设想，若是除了总督之子和扬州县令之外，常汝琰还隐匿着另一重不可告人的身份，而这背后牵连的事，极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无论是对常汝琰，抑或她自己。

那，这个身份会是什么呢？

秦素一时觉得头脑发胀，暂时搁下了念头，和竹俏随意聊了几句，让人先退下了。

既然闲来无事，不妨先关注眼前事宜。

她在床上平躺，慢慢理着案子的脉络。

心悸指向了那位孙大夫，自然是凶手无疑，济世堂若有问题，背后牵扯的恐怕便是禁药贩卖，流民被挑选为实验对象，通过购入药材进行毒药测试。

而济世堂的资金周转则由义丰钱庄负责，其中的关联不止于此，还有德善庄牵连其中。

如果这些事情并不是各自独立，而是彼此交织环环相扣，逆向推理就能追溯到那起未解的贡绣案，更是关联到名为狼爷的神秘人物。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顺着线索分析，德善庄、义丰钱庄和济世堂，三者势必藏匿着一条庞大的黑色产业链。

济世堂负责药物走私，义丰钱庄负责洗钱，可德善庄的角色是什么？

从上次走访观察看，德善庄绝不像单纯的慈善所，那间隐秘的小屋里究竟藏着什么？

等等……

秦素蓦然从床上翻坐起来。

孤儿？还是孩子？

如果德善庄并不是进行物品走私，而是人口贩卖呢？

想到这，秦素不禁心下一凛。

以寻常推理看人口贩卖的可能性极大，然而秦素还不能作出定论，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并没有任何关于拐卖人口的风声传出。

更何况，德善庄的暗势力曾渗透至三仓，而这三仓的具体位置和背后职能却无从查证。

既然她能推测到这一切，想必常汝琰对这些事早就知情了……

许是想得过于集中，秦素不知何时再度沉睡过去。

身子还没有好利索，这一觉直睡到夜幕降临，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秦素才悠悠转醒。

听得是竹俏在门外，她略停顿了两秒，才让人进了屋子。

竹俏见她一脸迷糊，显然刚醒不久，便把手中东西放下，轻笑道，“姐姐这一觉睡得可真安稳，该用晚饭了。”

秦素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又望向门外，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早上就喝了一碗粥，这会儿确实有些饿，她拖着鞋走到桌旁，落座，刚拿起筷子，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们少爷还没回来么？”

竹俏答道，“少爷在书房，刚刚交代竹俏无需替他备膳，让姐姐安心吃。”

“……”

秦素眼角一抽。

和着是跟她玩起冷战了？

秦素用筷子在米饭上划了划，望着满桌佳肴突然就没了胃口。

反复思量，最终长出了一口气。

秦家那边倒不必每次告知，父母对秦素夜不归宿早习以为常，尤其常汝琰对她颇为照顾，现在干脆连问都不问了。

既如此，住一日也是住，住两日也是住，秦素索性放宽了心。

她虽不善于哄人，但眼下常汝琰显然是真的动了肝火，既不闻不问也不求，甚至有些绝食抗议的意思。

秦素放下筷子，对竹俏道，“去替我找个食盒来吧，我给他送去。”

竹俏一听自然是高兴，想着姐姐心中到底挂念少爷，这是要主动去哄人了。

她笑盈盈地应下，转身离开屋内，不久便拿了一只精致的三层食盒过来。

秦素将桌上的饭菜装好，又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这才提着食盒朝书房走去。

-

书房内，烛火明亮。

秦素轻手轻脚来到门外，心里组织好语言，抬手轻叩了三下门。

屋内却无人回应。

秦素也没打算继续敲，猜想常汝琰早就察觉她的动静，话也懒得问，径直推门走入。

一抬眼，书案处没有人，再一转头，就见男人斜倚着竹榻，拿着块白布，正不慌不忙地擦着剑。

见她进来，常汝琰毫无反应，低垂着头，专心手上的事。

秦素一时愣住了。

这半夜三更的，常汝琰不吃饭在这儿擦剑，该不会是谋划着要砍她的腿吧……

不过紧张也就维持了一瞬，便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最近秦素才发现，常汝琰私下特别偏爱穿黑色衣裳，不是寻常的全黑，料子一看就是上乘，肉眼都能看出泛着光，款式独特，简单的刺绣仿佛天成一般。

用秦素的话讲，就是一水的高奢简约-性-冷淡风。

望着眼前的人，她觉得这高奢兴许能再上升个level。

常人衣衫下都搭着里衣，秦素也没有多留意常汝琰内里的打扮，唯一那两次，要么穿了里衣，要么外衫系得规整。

衣裳还是那身黑衣裳，可……

这松垮垮的打扮和那若隐若现的胸肌到底怎么回事啊！

秦素轻咳一声，关上门，迈步走向桌子。

她将食盒放好，小心翼翼地挪到常汝琰面前，扯出一个笑，“听竹俏说你还没吃呢，我正好也还没吃，要不咱们一起吃个晚饭？”

常汝琰缓缓停下手上的动作，稍抬起眼眸，凝视了秦素片刻，将剑收回剑鞘。

秦素看这动作以为答应了，赶忙小跑回去，开始摆饭菜。

东西摆好后，突然发现身后没了动静，回头一看，常汝琰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单手撑着额头，正幽幽地盯着她。

秦素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再度舔着脸上前，抓住常汝琰袖子晃了两下，“菜都做好了不吃多浪费，要生气也等吃完再说呀。”

然而，常汝琰仍旧一言不发。

静了三秒。

秦素倏地收回手，脸色也臭了。

还真是上纲上线的，没完没了了还？

见人不给台阶下，秦素心中腾起一股火气，袖子一甩，丢下一句，“爱吃不吃，姑奶奶不伺候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要往外走。

步子刚一迈出，胳膊就被抓住，随即一用力，整个人被拽入怀中。

秦素下意识抓住常汝琰的衣襟，稳住身形后意识到姿势有些不妥，刚要骂几句，就听到一个声音从上方压下来。

“你就这些诚意？”

被冷暴力半天，还换来这么句话，秦素怒火瞬间到顶，冷冷回，“我诚意就这点，你爱要不要。”

秦素不痛快，常汝琰也不痛快。

天知道这两日他因这女人有多揪心，对方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常汝琰心绪翻涌，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他喃喃出声，“别离开。”

然而秦素并不知常汝琰在想什么，只觉得这话莫名其妙。

她抽不回手，便冷眼道，“现在我能去哪儿？不回家就为哄你开心，结果您老人家连个好脸都不给，我干嘛还上赶着？”

说完更觉得憋屈，挣扎着就要起身。

而正死死抱着人的某位爷不仅不放，反而将她的方向转了过来，彼此对视，身子紧贴在一起。

秦素僵住。

常汝琰将人搂在腿上，目光自下而上，不知为何，眉间的阴沉忽然消散了，柔情悄然流淌着。

秦素望着他的脸，怒气莫名消减了大半，反应到什么时，她推了推人，“松开。”

常汝琰凝视她的眉眼，目光徐徐落到唇边，“张嘴。”

“？”

秦素脸一热，抬手就捂住，“我不。”

常汝琰勾着唇角，捉过她的手吻了吻。

秦素心神一乱，被这突然的温柔举动迷惑，浑然不备，终是被钻了空子。

本是针锋相对，却在这一刻变得旖旎缱绻。

常汝琰托起她纤腰，舌尖纠缠，轻重之间，难以抗拒。

秦素无处可逃，手踌躇地抵在他温热的胸口，意识稍纵即逝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