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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这位士兵长取下斗笠后,观棠才看清他的面容。

此人五官周正,鼻梁如峰,颏分两股,称得上英俊,但一道盘虬在脸上的深色疤痕却显得有些骇人。此疤自自他的左额头斜着擦过左眼睑和鼻梁,在右眼下方停住。

观棠猜测他面上的疤痕是鞭伤,又见他手臂刺字,说明他是因贩私盐被流配至此地。

大兆有律,死刑重犯若遇赦免死,便发配至偏远艰苦之地服役,广右恰是远恶军州之一。方才她看见刺字的第一反应不无惊恐,但冷静下来后,观棠回想起确有一些边州军营会以罪犯充军。

面前之人见她久未发话,盯着她的目光渐露阴沉,观棠提了口气道:“不知如何称呼您?”

“赵令羽。”他说完便回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令羽,囹圄,此名倒有些不详。观棠心想,追上去道:“您是队将?”

赵令羽说:“算是吧。”

观棠点点头,说:“我方才观您的手臂有刺字,但您既是队将,说明戎墟水寨多半都是刺配军汉?”

她问得直接,赵令羽有些诧异,脚步慢了下来,转头看她的眼中少了些警惕,更多的是审视。

观棠微微一笑,道:“赵队将莫忘了,我的祖父曾随太祖征战四方,观家乃武将世家,身为观家女,军中诸事我自然耳濡目染。”

她这一笑里有些说不出的矜傲,赵令羽这才正视起身畔矮自己一个头的女子。

粗麻衣衫湿漉漉地耷在她身上,青丝也一缕一缕地粘在额间,明明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女子的面上却丝毫不见慌乱被救起的窘迫和瑟缩。而随着她抬起下颌微微一笑,一双明眸如星落寒潭,透出股京中贵胄子弟才有的盛气。

赵令羽努力咽下心底的嫌恶,略带讥诮地说了一句:“夫人说得没错。”

赵令羽说完,迈开步伐,随后开口道:“戎墟水寨里大半为 ‘环佬’,也就是我们这种配流军人。还有少数土兵,其中一些为本地峒丁,另有一些是我们俘获的夷民。”

随着身旁之人所言,众人走出码头,观棠将水寨全貌尽收眼底。

此地位于郁江河道的一个拐角处,江泥堆积在北滩,使得河道变窄,水流变急,偶有船行过此处遇险,前朝便修筑了一道水门减缓水势。大兆建国后,在此建起水寨,各路茶、盐、粮船入广右必经戎墟水寨,这也是第一道抽检之处。她原以为,在巡检司的主持之下,水寨应颇有规模,但她靠岸后所见码头、船坞、哨所,及前方的营房在雨幕中皆显得有些破败。

观棠的目光又移向不远处,几根高耸的木头桩子下,几个上身赤膊的人被铁链锁着,他们在雨水里被打得睁不开眼,身上鲜红的血汩汩流出,与地上的泥水搅和在一起,很快看不清踪迹。

见观棠看着那些人,赵令羽颇为“好心”解释道:“这便是两个时辰前来滋扰我们的夷民。”

以为会在这样的京中贵女面上看见一丝惶恐,但他很快失望了,因为观棠只是轻轻颔首,随后又道:“是在江上抓捕的?我方才并未见江面上有船只。”

似对她敏锐感到惊讶,赵令羽微微挑眉,连带着面上的疤痕都扭曲了一下,他答道:“他们是趁着雨势从水寨的北面翻墙而入的。”

“人数很多?”

“十七八个。”赵令羽说完,心下有些不悦,面前这女子不知不觉间竟让他说了这许多。

“十七八……我方才见那柱子下只有六七个人,其余皆死?”

赵令羽停下脚步,转头道:“死了四个,其他的逃走了。夫人何意?”

“我只是在想,两个时辰前这伙人前来水寨,方才我们下船,倒像是逃出水寨的那几人守在外头射箭……”她说到这里,赵令羽明白过来了,神色一凛,说:“你的意思是,他们本意是拖住水寨众人?”

观棠点了点头,说:“赵队将,如此你是否可以相信我,梧州有大难。”

“你怎知我不信你?”赵令羽沉声道,语气里没有一丝被观棠戳破心思的慌乱。

“你一不查我的文牒,二不问我前来到底要做什么,估计是想关我两天,派人去探听一二再行定夺。”观棠环视水寨,又道:“此地武有都监、文有知寨,但这水寨看起来……处处待修,想来此二人也不过是中饱私囊之辈。但方才见你在外发号施令,你的手下皆听号令,他们举盾如叠阵法,这是兵营里训练步兵的方法,能够抵挡头顶而来的箭雨。”

她说到这里,见赵令羽眼神微烁,顿了顿道:“我不问你从何而来,又为何被刺配,但你在这样的水寨中仍能够训练兵士,说明你为人处世很得人心。我想,若你愿意同我一起去说服都监和知寨他们解梧州之难,我可许你三件事。”

赵令羽听她所言,嗤笑一声道:“我这人说话直,夫人,如今是你来水寨求援,怎会是我有事求你?”

几人此时正好走到一处船坞,混杂着金属、土腥以及鲜血的臭味乍然涌入鼻腔,观棠不受控制地重咳出声。栾慧忧心忡忡地走到她身边,她摇头示意他无碍,站定看向四周。

几个桨手围坐在一艘细长的海鳅船旁,他们个个精瘦如猴,眼神锐利,见到赵令羽,桨手们起身点头示意,看向观棠后却很快觉出端倪,目光不善地紧盯着她。

观棠心头一跳,清了清嗓,朝正以一种戏谑目光看着她的赵令羽缓声道:“戎墟水寨掌广右第一道水门,兵卒贩私,十座关卡里难免九座都参与其中。”她说到此,看向赵令羽的手臂。

被睹之人眼里闪过一丝愤恨,观棠继续道:“我知道尝有水寨官吏迫人走私,事发后又推其顶罪。我可让我的夫君,这位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既往不咎此地的贩私之事,此乃其一。其二,按照律法,配流军人到了此地,役满三年可转为厢军,但我估计……”

观棠扫视船坞内的众人,旋即回身看向身后几位正目光炯炯看着她的兵卒,说:“这里大多都已经役满多年了吧?赵队将,我可助你们重列正兵名册,令役满者释籍。”

女子的声音暗哑,屋外雨水瓢泼,但仿佛顷刻无声。一片静默中,众人只觉心弦都被她拉紧了。

她只说了头两件事,赵令羽便知自己必要助她前去梧州了,但见她突然沉声,久久未言说第三件事,又疑她是身体不适,等了一会儿想要出声追问。

只不过,几句话前他才嘲讽这女子自己不会有事相求。

最终,迎着她坚定的目光,赵令羽硬着头皮开口道:“夫人,这第三件事是?”

观棠扬唇笑了笑,她的笑容里并无先前的傲气,眸光闪烁,说:“待我见过统领此地的都监和知寨再行定夺吧。”

半个时辰后,站在海鳅船船首的观棠紧盯着前方泥沙翻涌的江面,此船由踏轮和叶桨推动,逆流之下仍疾行如风。

栾慧撑伞站在她身后,似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低声道:“我见文四面相福泽深厚,定能逃过此劫。”

观棠轻咳了几声,说:“但愿如此。”

栾慧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船楼之上的赵令羽和他的手下,说:“那知寨只愿借五十人,梧州驻军有三四百人,我们区区五十人岂不是负隅顽抗,竟还要以三百石粮食为报酬。”栾慧的语气里难掩愤慨:“我看他们真是抽水抽惯了,连夫人您都要……”

“无妨,我去水寨求援,最大的目的便是让他们将梧州城困的消息散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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