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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夏日间,暮色便晚,窗前的宽面叶子被刷一层松油,油绿绿映着院中——这会正是四下光亮的时候。

西边隐约有几点红云漂浮,如美人面容,白里透红。一卷卷热浪将闲云烧尽,单留下这一两点作装束。太阳恐怕人咒骂何必急着燥热,悻悻躲避,余威不减,赌气一样在这个时候早发酷暑。

只是渐渐的,眼瞅着人不在乎,天公心里觉得顶没劲。便拿叶子上的松油做台阶,替了火气。叶子委顿,又被一阵纱一样的长风吹动,一路卷到窗前,给厨房增添一副帘幕。

砰——砰——

李婶子惯好摔打面团,由她一手发出来的团圆面,劲道又松软,乃是封府上下人人称赞的一绝。

早些年安门关破,李婶子跟家随口逃难,一路上跑一个丢一个,死活到了京城,整家单留下她一人。

那能怎样办?闻听一位封姓的大人算作同乡,李婶子壮着胆子叩门,从此一待就是这许多年。

刚来京城时她是大姑娘,这会也当了哪个淘儿鬼的奶奶。

嘭噗——嘭噗——

手里的那一块摔下去,泡子搓得椭圆,不裂开。这便是李婶子独一手的窍门,想外传也传不来。她的儿媳妇在旁边削萝卜,不时看着,样子很艳羡。

“下回叫你再试一锅。”李婶子说到自己的职业的样子颇‘傲慢’,前任的主人会享受,遗留的厨房也有得空间叫李婶子施展。

她颇自得地要把一身厨艺传下去,平日也乐得叫儿媳涨些经验——只是这会不行,这会遇到喜事,得要‘老辈子’出马才显得郑重。

“娘,这一碗是做什么的?”做媳妇的见高汤烧起,自己凑近去搅和,才见李婶子不知什么时候将材料单留一份出来。李婶子催着她加柴火,自己禁不住望一眼,笑着笑着,又皱紧眉头叹出一口气。

“等今晚咱们吃完,我再过来熬煮一锅——到时候锅里煮着,我在旁边和面,算算时候,选良晚上还能吃些。”

做了武职便要下大力气,更何况封选良在李婶子心里还是个小小子,要多吃些才能窜个子。她小心将那单留的一份放好,又真心诚意地遗憾自家公子没当上状元。

看来看去,只觉得跟那些榜上有名的不差什么,不过是时机不好,得自个早早撑起来。

粗糙的手端着光滑的瓷碗,圆润的边角映着李婶子一本正经的惋惜。她只当自己家的孩子衬得上最美满的头衔,即便她自个甚至说不清楚那头衔。

这一只圆白的瓷碗,落满金澄的汤汁。一整晚饮尽,碗仍是金白,且飞到天上,在落日后显得更干净些。

一整颗金轮嵌上,站在窗前定定望着,望得久了,几乎可以在里面摘出青色的筋脉。

像橘子......

封选良抽抽鼻子,好像真的嗅到柑橘气味。

这当是又一重错乱,叫这干闷的夜晚催得喉咙发干。封选良转身到桌前,自己倒一杯茶,却奇怪鼻尖的气味不散。

就好像有人在他跟前把这一类吃食剥开。

封选良忽然放下杯子,径自跳过一只挡路的高凳,开门的样子比预想得急切。

果然——

“林姑娘,你们怎的这会过来?”

他想要笑,又担心林姑娘忽然过来,是有什么紧要事。于是便是绷直了嘴,顶着一双高兴的眼。这一张脸也是一日天气,上面明灿,下面防着阴霾。

“自是来跟你道喜的。”黛玉三人手里都捧着东西,早晓得封选良好胡乱担忧的性子,因此不多寒暄,一言就把来此的缘由道出来。

假使说方才的封选良是一柄欲出的剑,摩擦得锃光瓦亮,锐气十足,只等着出鞘而去排忧解难。那么这会就忽然转作忸怩,抬头朝后看几眼,仿佛还有其余宾客要来。

“封公子?我们不请自来,是否——”

“没打扰,没打扰,快请进来。”封选良闪侧身去,方才跳过凳子的腿脚这会忽然发出一整日的疲惫。封选良皱皱眉,接过东西,暗怪自己怎么沉不住气。

“早知你们要来,我便预先备些东西。”封选良似生怕自己闲散下去,帮着将外间的圆桌摆满,又有些不敢相信林姑娘一行登门只为道喜。

“本就是我们恭贺你,再叫你劳累,岂不是我们不知礼?”黛玉见封选良不时扭头朝内室望去,自己心中一时吃不准注意,一时也慢下声音:“若是有另外紧要事......”

“没有,我今晚只是看顾舅舅,没有别的事。”封选良抬头又低下,烛光在室内清晰,在他的耳廓投下一圈光晕:“只是劳累林姑娘特意过来一次......”

“为朋友恭贺,是诚心情愿的喜事。你若总说什么劳累,之后才是不好过来了。”黛玉说笑着,面前斟上五杯酒,除了桌上四人,还有一杯归属封大人。

这酒水没劲,闻來多似果香。封选良将杯子端在手里,看着黛玉动作,面容却是一松。

未饮酒,脸颊仍是热腾腾。他过去的经历总讲述这点小事不值得宣讲,可真切有人摆出仪式,他心里又咚咚跳着。

“往后也得称你大人咯?”阮啸川喝的酒是自己预备,她自诩多年老妖,才不跟小孩一起捧着果汁子喝。

“不过是微末巡街的兵卒,怎么好称大人呢。”封选良笑着,看去全不因‘微末’懊恼,反而颇为自己能出一份力自得。

“晚上也有你们的差事?那挺好,说不准咱们能时时一道呢。”阮啸川说这话只当惯常嬉笑,谁知封选良一顿,没吭声,却把脸扭开了。

嗯?

狐狸眯起眼睛,正要诈他一诈,却见黛玉把脸扭过来。

“......封公子,咱们这样说话,你舅舅能听到么?”

前面多番说了‘朋友’,按说这时候合该叫得亲近些。只是临到舌尖,一句‘选良’反倒落不到实处。

这跟宝玉不同,又不似礼教约束。黛玉端起杯子,将唇齿掩住,从果香气后面飘出来的,依旧是这样的称呼。

“我不晓得。”封选良听得黛玉的问话,自个却恍惚露出笑容:“我每日在他脸旁边说话,从来没见什么反应——只是若有得反应,之后就能醒了。”

“没准是你说的东西太没劲,他听得也没兴致呢。”阮啸川跳跃几下,蹲在封大人的床头,小心翼翼避开黛玉倒的那杯酒:“封大人,你可得快点醒。不然你睡个几十年,等醒了,说不准你外甥却成了上峰——多为难啊。”

狐狸说话的调子百转千回,另外几个听着,一个两个都是笑呵呵。阮啸川很满意自己引出的动静,然细瞧封大人‘巍峨不动’,又悻悻把窗幔拉实,几人一起到外间。

冰凉细腻的果汁一点点滑进肚腹,没有酒气,封选良的面颊却热气腾腾。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吵嚷’,假使母亲仍在,假使舅舅醒来,他们也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封家......

时间过去太久,母亲院中的花凋零又长成。封选良日复一日侍弄,忘了当年那些花骨朵也时常为着嬉笑颤动。

一杯果酒饮尽,几滴残汁描摹,勾勒出一轮笑弯的眉毛,下面是一双笑弯的眼睛。

只是眼睛的主人没有看着杯盏,那道目光久久凝望着眼前。

“公主听说我们今天要过来,也额外给你备下贺礼,说还盼着你将来位至三公。”这话不是一句督促,伴着笑语而出。封选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黛玉却依旧笑得郑重,仿佛这是一句预言,将来注定会兑现似的。

“不止在巡捕营中,你将来还要去做将军呢。”

自己的破灭的幻梦叫另一人珍视着,在自己已然深埋的当口仍惦记在心头。封选良倒果汁酒的动作顿住,他想自己也许该说巡捕营很好,就像上一次那般作答便是了。

只是这一句当时就没骗过她,现在看来,她也不预备再叫他骗自己了。

不喜欢巡捕营,想要从军,去边关,把安门关收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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