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漂泊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之海,终于艰难地抓住了一缕微光。希茜的眼睫剧烈颤抖了几下,终于沉重地掀开。
模糊的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顾听澜布满血丝却写满担忧的双眼。他坐在床边,紧握着她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而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她绝没想到会在此刻见到的人——纪芸白和……
那是顾听澜的父亲吗?
她应该是死了吧。
所以……才会在地府看到他们一家团聚?
是因为她……害得他们……
这个念头如同最冰冷的毒刺,瞬间扎穿了她刚刚苏醒的、脆弱不堪的神智。巨大的悲伤和灭顶的愧疚感如同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她猛地挣扎起身,不顾浑身撕裂般的剧痛,一头栽进顾听澜怀里,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哭得浑身痉挛,语无伦次: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们……对不起……呜……”
顾听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和滚烫的眼泪弄得心口一揪,随即立刻明白了她这离奇的念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他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然后屈起手指,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抵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嘶……好痛!”真实的、带着温度的触感让希茜的哭声卡了一下,她泪眼婆娑地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瞎想什么?”他的声音带着过度消耗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有力,“我们都活得好好的。你没死,我们也没死。”
希茜呆住了,挂着泪珠的眼睫眨了眨,怯生生地转头看向旁边。顾沉神色复杂却难掩关切,纪芸白更是上前一步,温柔地用手帕擦拭她脸上的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歉疚和怜惜,“好孩子,别怕,都过去了。是我们来迟了,让你和顾听澜受苦了。”
顾听澜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避开了希茜初醒时纯粹而依赖的目光。那段记忆涌入脑海,带着心脏被生生撕裂般的灼痛——
在她倒下的瞬间,同心契便疯狂运转,他几乎是心甘情愿地任由自己的生命与灵魂如开闸洪流般涌向她。这人间于他本就寡淡,父母的期望、顾家的罪孽……若非阴差阳错爱上了她,他绝不会踏上这条所谓的“赎罪”之路。
那一刻,他想的不是家族,不是责任,只有一个蛮横的念头:让她活下来,留在自己身边。
可当心脏真正开始焚烧,熟悉的失控感攥紧了他。他钻研了无数遍的秘法咒文在绝对的力量反噬前不堪一击。果然……还是失败了么?他扯动嘴角,想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黑暗吞噬而来前,他只想最后再看她一眼……
然而,沉重眼帘掀开时,映入的却是两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那云游四方、相见次数屈指可数的父母。他们脸色是从未见过的苍白与凝重,四只手正死死按在他心脉之上,磅礴却温和的灵力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强行缝补着他即将溃散的生命,也将那暴走的同心契之力硬生生拉回了正轨。
原来……是他们。
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越过父母的肩头,固执地搜寻着那个身影,对身后那两人焦急关切的低语充耳不闻。直到确认希茜呼吸平稳地躺在不远处,他紧绷的心弦才骤然一松,彻底陷入了黑暗。
此刻,看着怀中人泪眼朦胧的模样,顾听澜压下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顾沉与纪芸白看着儿子那副全然沉浸、仿佛外界一切都不存在的模样,眼神暗了暗,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悄然退出了房间,轻轻合上了门扉。
室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希茜细微的、委屈的抽噎声,像羽毛一样搔刮着顾听澜的心尖。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重新按回柔软的枕头里,动作轻柔地掖好被角,指腹拂过她哭得红肿的眼角和湿漉漉的脸颊,拭去那滚烫的泪痕。
“可是……我明明……”希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迷茫,她困惑地凝视着他,手下意识地按向自己心口——那里,不再是令人恐慌的空洞死寂,而是一种……沉稳的、真实的、充满生命力的搏动。
咚……咚……咚……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长睫上还沾着细碎泪珠,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是她的心脏回来了吗?
她下意识就想要变出尾巴,但却感应不到尾巴的存在,她猛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臀部。
她的尾巴……不见了?!
希茜太过于震惊,于是想要使出法术,结果连最简单的洁身术都没用的出来。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顾听澜。
顾听澜深邃的目光如同幽潭,牢牢锁住她,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证实了她那不可思议的感知。他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现在,是人类。”
希茜猜到了,但亲耳听见他说,还是不免觉得有些神奇,她不自觉放轻呼吸,尽可能没那激动,“是你,把心脏给我装回来了吗?”
“不是。”顾听澜摇摇头,轻笑,“这是我的心脏。”
“你的?!”
“怎么回事?”希茜在他怀里猛烈挣扎着,双手在他胸口七上八下地抚摸,一脸焦急,“那你呢?你没事吧?”
“没事,”顾听澜双手捧住她止不住乱摇的脑袋,满满向她靠近,最后,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抵住她的,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试探,“你知道……同心契吗?”
希茜茫然地摇头,琥珀色的眸子里全是懵懂,她完全不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顾听澜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他握住她微凉的手,牵引着,缓缓地、坚定地按在自己左胸心口。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掌心下立刻传来强健而平稳的心跳——咚,咚,咚——每一次搏动都充满了力量,震动着她的掌心。
紧接着,不等她消化这份震撼,他又将她的手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引领回来,压在她自己的心口之上。
同样的频率,同样的力度,分毫不差——咚,咚,咚——透过肌肤与骨骼,清晰地、有力地传递过来,与她掌下他的心跳完美重合,仿佛共鸣般在她的胸腔里震荡回响。
希茜彻底僵住了,呼吸骤然停滞,只有那双睁大的眼睛,瞳孔中倒映着顾听澜近在咫尺的脸庞,写满了惊骇与无法理解的震撼。一颗心……两个人用?
她忽然全都明白了!明白了他之前种种异常的紧张和顾虑,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是欲言又止!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这样凶险的事情!他居然敢瞒着她!万一失败了呢?!他肯定会陪着她一起……
但那股怒火只燃烧了一瞬,甚至来不及爆发,就被另一股更汹涌、更冰冷的后怕和彻悟瞬间浇灭。
是因为……成功率不高?是因为……风险极大?是因为……他怕她不同意,或者更怕她因此背负上沉重的心理负担,所以才……
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颤抖。她看着他疲惫却温柔的眼睛,看着他苍白却带着释然笑意的嘴角,看着他心口的位置——那里,现在只有半颗心在跳动。
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所有的质问、抱怨、甚至劫后余生的喜悦,都被一种更深沉、更震撼的情绪所取代。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冰凉。
“……顾听澜。”
“嗯。”顾听澜轻轻在她额头蹭了蹭,表示自己在听。
希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同时又很感动,说不出任何狠心的话。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两个带着哭腔的字眼,“好蠢。”
顾听澜握住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微微蹭了蹭,“嗯,蠢就蠢吧,你活着就好。”
“你……”希茜见他全然不知悔改,一拳垂到了他的胸口,手一动就想要推开他。
但被眼疾手快的顾听澜一刹那桎梏住,他挑眉,欠欠地说,“轻点,垂疼了你也会疼的,忘了我们是一颗心脏吗?”
他的语气中带点调侃,要是平时的希茜肯定会不认输地反驳回去,但或许知道他现在不过是在故意调节她的心情,希茜默默将攥紧拳头的手松开,变为手掌轻轻抚摸着刚刚锤过的地方。
她什么也没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不再有隔阂,只有一种历经生死、血脉交融后的沉静与默契。
过了一会儿,希茜像是忽然想起了极其重要的事情,神情骤然紧绷,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声音都变了调,“那……我的族人呢?她们……她们怎么样了?”她几乎不敢呼吸,等待着审判。
顾听澜握紧了她的手。
“她们活着。”他清晰地吐出这三个字,看着希茜眼中瞬间爆发的光彩,才继续沉声道,“生命树虽毁,残留的法力和你那颗心脏的力量并未完全消散。我和爹娘合力,将那些力量引导了出来,注入了你的族人体内。”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那股力量非常庞大,它……净化了她们体内属于魅魔的契约烙印,但也彻底改变了她们的根基。她们失去了所有魔力,变成了……普通的凡人。”
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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