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传入耳中的是女人的低语。
赵敬时慢慢清醒过来,下意识动了动四肢,哗啦啦的铁链声倏然盖过交谈的轻语,也惊到了抓来他的人。
他醒了。身边的人意识到这件事,于是都安静了下来。
赵敬时眼睛被覆上了布条,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唯有耳朵还算灵敏,他下意识偏了偏头,试图捕捉一些蛛丝马迹。
不多时,布料摩擦的声音与脚步声交替响起,有人走向了他。
嗒、嗒。那人在他面前不远处站定,一股檀香扑面而来,一根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隔着布条他也能感受到那细细端详的视线,本该青涩的微苦檀香掺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赵敬时不为人知地叹了口气,在那人说话前开口道:“懿宁公主。”
手指霎时僵了僵,旋即撤走了。
赵敬时顺势垂下头,再度道:“……小人见过懿宁公主。”
没有人回应,耳畔风声却蓦地一动,遮蔽在眼前的禁锢松开,赵敬时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视线渐渐清晰后,靳相月已经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轻描淡写地从身边影卫手中接过一只金丝手炉。
“小看你了。”她拢着手炉,懒怠道,“居然还能认出本宫,作为一个下人,纪凛跟你说了不少不该讲的事情啊。”
赵敬时不言,只是专注地瞧着她。
靳相月今年只有十七岁,但气质华贵跋扈、盛气凌人,此处光线昏暗,唯有一些烛火幽幽,依旧遮蔽不掉她浑身的绫罗绸缎、珠光宝气,御寒的大氅是极其耀眼的明黄色,上头用金线织就的凤凰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哗——”一桶冰水迎面泼了上来,赵敬时被冻了一个哆嗦。
“再看本宫给你眼珠子挖下来哦。”靳相月语调缱绻,以绕指柔说出恶毒语,“身如草芥的贱人,在本宫面前不好好回话,当心割了你的舌头下酒。”
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的额发滴落,钻进他的领口——御寒的外袍被脱去,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单衣,冷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裹在他冻伤过的身体上,更是雪上加霜。
靳相月熟门熟路的狠辣更是让赵敬时心脏狠狠一抽,水珠濡湿了他的眼睫,他用力眨了眨,喉头干涩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靳相月又靠回椅中,伸出鲜红欲滴的指甲对着幽暗的光线看了看。
“坊间传言,光风霁月的纪大人从太子那里带了个下人回家,还说要行暖床之事。原来就是这种病殃殃的货色。”她翘着腿,“喂,你居然懂怎么伺候男人啊?”
“坊间传言罢了,岂能当真?”赵敬时冷得打颤,“公主说得对,小人这等卑贱之人,又何须劳动殿下费心费力带我回来。”
“还不是你自己作死,肖想了你不该肖想的东西,染指了你不该染指的东西。”靳相月施施然起身,一步一步地凑近了他,呵气如兰,“没办法,那只能让你去死了。”
话音未落,鲜红色的指甲霎时刺进赵敬时苍白的颈侧,他几乎是立刻就被窒息感席卷,那双丹凤眼眯起了一道难受的弧度。
靳相月那双美目冰寒刺骨,唇角因他的痛苦而勾起了得逞的笑:“去死吧,去死吧!!!纪凛那个贱人,你这个贱人!!!狼狈为奸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
铁链哗啦啦作响,赵敬时下意识想去掰开她的十指,可四肢被牢牢锁住,只惊扰起了一片徒劳的噪声。
靳相月的表情扭曲而快意,她盯着赵敬时涨红的面容,狞笑道:“你去死吧,记得是本宫杀了你!他日去阴曹地府,可千万要去拜见我的皇兄,让你知道什么叫东施效颦,自惭形秽——”
“兰……”
一声气音自脆弱的喉管发出,靳相月身体骤然一僵。
赵敬时因窒息而溢出的泪光在此刻昙花一现,吧嗒一声滴落在靳相月的虎口。
她眼瞳蓦地放大,那一滴泪如同一团灼烧的火,烫得她半边身子倏然一颤,神智回来三分,下意识松手一推,赵敬时整个人咣地撞在身后木桩上,整个后背蹿起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赵敬时再也忍不住,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靳相月摊着自己的手,眼中且惊且疑。
是她听错了吧?
是她听错了吧!!!
她颤抖着手指,惊魂未定地看向死里逃生的赵敬时:“……你方才叫本宫什么?”
赵敬时凶猛地咳嗽着,靳相月已然扑了上去:“回本宫的话!你方才说了什么是不是!!”
“小人什么都没说。”赵敬时喘息着,双眼泛红,低声道,“只是诧异,素来听闻懿宁公主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不想……居然会是这样的性子。”
靳相月警惕地审视着他,赵敬时的视线带着浓重的哀伤和悲悯,嘴唇却紧紧抿住,绷成了一条线,仿佛刚刚令人失神的那句真的是靳相月自己的臆想。
赵敬时的呼吸缓而沉:“公主殿下……何以至此?”
他的这种表情让靳相月感到荒谬和无所适从。
末了,靳相月松开他的领口,五指压了压那处的褶皱。
“也对,本宫也是魇着了,居然差点儿同纪凛那个狼心狗肺的人一般,着了你的道。”她缓缓抬腕,蓝水翡翠镯如月光细碎,“何以至此?你问本宫何以至此?”
鲜红的指甲缓缓划过他湿润的眉眼,似乎下一刻就能戳进他的眼窝:“那本宫不妨先问问你——天下皮相好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你知道,为什么纪凛偏偏只跟靳怀霁要你吗?”
不等赵敬时回答,她便自言自语道:“因为你这张脸,长得同我皇兄太像了。像到方才本宫都失神,以为是他回来了,你说,你们会有多像啊?”
余光里是嗜血的红,赵敬时一瞬不瞬地看着靳相月的眼睛:“公主……”
“闭上嘴,本宫最讨厌有人打断说话。”靳相月用指甲抵着他上扬的眼尾,“自然,本宫所言绝不会是靳怀霁那个贱人,也不会是靳怀霄那个蠢货。本宫的皇兄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可惜……他不在了。而你知道吗,是本宫杀了他。”
赵敬时骤然抬眼,靳相月癫狂的笑容清晰地刻进他的眼睛里。
她狂笑着直起腰来,伸手往后一摊,一把短匕便奉至她的手中,娇滴滴的红如同她沾了满手的粘腻血腥,与她艳丽的唇脂相得益彰。
“人人都道孝成皇后母仪天下,温婉贤淑。可依我看,郑家人身上本就有嗜血的根骨,既有了谋逆的胆子,也合该有我这样弑兄的妹妹。”靳相月调转刀锋,逼近赵敬时苍白细瘦的脖颈,“今日本宫赐你一死,去九泉之下陪我兄长,也算我做妹妹的聊表心意了。”
手起刀落,步摇晃动的珠链像是催命的符咒,冲着赵敬时哀伤的眸色砸了下来,他用力闭上眼。
地牢中突然爆出轰然巨响,赵敬时全身一晃,一声脆响闪过耳边,靳相月发出一声惊呼。
啪地一声,匕首重重跌落在地,暗处的影位瞬间倾巢而出,将发出巨响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住手!”
靳相月按住发红的手腕,抬眸瞥了一眼赵敬时,旋即将他抛之脑后,径直向闹处走去。
她拨开整齐划一的影卫,伸手抚了抚微乱的鬓发,笑道:“本宫倒是没想到,纪大人居然情深义重至此,找得这般快。”
破门而入的人赫然是纪凛。
他形色有些匆忙,面对靳相月的挑衅先没有回应,而是越过人群望了一眼赵敬时,看到他暂且平安,这才放下心。
“微臣参见——”
“啪”,一记又快又狠的耳光劈面打了上来,靳相月手掌都带着微微的麻意,眼圈却在这一巴掌过后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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