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谁揉碎的金箔,从窗棂的缝隙里漏进来,恰好落在阿兄肩头。
阿兄正垂首翻看着兵书,指尖捻着泛黄的书页,一页页翻过的动作沉稳利落。
明明是常年握剑的手,此刻拈着纸页却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侧脸在晨光里勾勒出清隽的轮廓,眉峰微蹙时带着武将的英气,目光落回书页时又透着几分文墨浸润出的端方。
于敏托着腮坐在对面,手里的茶盏早就凉透了也没察觉,只痴痴顾着看他好看的面孔。
看他睫毛垂落时投下的浅影,看他喉结偶尔滚动的弧度,心里的小人儿早已在疯狂捶桌。
谁说武夫粗粝?自家阿兄分明是披了铠甲的玉人,远看是凛然不可攀的高岭,近瞧才知这风骨里藏着多少温润。
许是她这目光太过直白,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书页翻动的轻响:“敏敏,你手里茶盏的水,漫出来了。”
于敏这才惊觉指尖微凉,茶水早顺着杯沿淌到了手心里。
她慌忙放下茶盏去擦,脸颊却热了起来,喏喏应了声,“哦……”眼角余光瞥见他唇角似乎极轻地勾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阿兄,你口渴吗?我帮你倒杯水。”于敏拿来新的茶盏,准备给阿兄倒些温水。
“不渴。”阿兄看着兵书,漫不经心回答。
于敏又道:“那你肚子饿不饿?我让厨房准备糕点。”
“敏敏,不必这般事无巨细地照拂我。”
他放下手中的兵书,目光落在她正为他添茶的手上,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沉稳,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软。
于敏执壶的手一顿,仰头看他,鼻尖微微发酸,“你是我阿兄,这是应当的。”
他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叩了叩,像是在斟酌词句,“若实在闲得慌,去书房读些书,练练字也好。”
谁要读书写字啊?于敏才不要。
“不闲。”她慌忙摇头,把茶杯往他手边推了推,声音里带了点耍赖的意味,“跟阿兄在一处,怎么会无聊?”
他抬眼望她,眸色沉了沉,语气添了几分不容置喙:“你的字退步太多了。这三年怕是都搁荒了,去练练。晚膳前拿来我瞧。”
“阿兄……”于敏拖长了调子,心里把那本冷冰冰的字帖骂了千百遍,却不敢真的违逆他。
他只淡淡两个字,却带着千钧之力:“听话。”
于敏咬了咬唇,知道再缠下去也没用,妥协的点头。
阿兄便是这般,看似温和,实则说一不二。尤其是在这些他认定为她好的事上,半分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书房的书桌放着阿兄常看的旧书,香炉飘着香味。阳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砚台边的墨迹上,静得能听见写字声。
于敏握着笔的手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出个小小的黑团,像极了此刻心里憋着的那点不痛快。
阿兄真是的,总让她读书写字,但她是真的不喜欢看这些晦涩难懂的书籍啊。
书她不想看,便翻了几幅阿兄的字帖,放到书案上临摹。
笔锋刚落,身后忽有衣料窸窣声。
于敏猛地回头,见明黄常服映入眼帘,李泽正不知何时已立在书架旁,手里还捏着本未合的兵书。
心尖一跳,她忙搁笔起身:“皇上?您怎么不好好休息,竟到这儿来了。”
“闲得无聊,四处转转,倒没想到你在这儿。”他目光扫过案头,落在那叠临摹的字帖上。
“这是阿兄从前的字帖。”他说。
“嗯。”于敏垂眸应声,指尖无意识蜷了蜷。
他走到她身后,视线停在她刚写的字上,“其实,你与你阿兄手腕力道本就不同。你阿兄常年习武,字里带着挥刀弄枪的遒劲,你练他的字,再好也只得其形,难寻其神。”
于敏心底隐隐升起一团怒火。李泽正不会说话,其实可以不说话的。
“皇上说笑了。”她将笔搁在砚台,听那声脆响划破静室,“阿兄的字是铁画银钩,我就算学不来神韵,沾点筋骨也是好的。”
抬眼时撞上他的目光,于敏索性说得更明了些,“再说了,我只是喜欢阿兄的字而已。写字这回事,自然要写自己喜欢的。”
他指尖抚过案上她写废的宣纸,纸上墨迹洇开又被揉皱,那抹笑意渐渐淡了,“你阿兄向来疼你,总怕你累着。朕的字圆润些,或许……更合姑娘家的性子。”
“我教你。”
他语气里的不容置喙让于敏心里发堵。
她偏过头,瞥见窗外的那丛翠竹,梗着脖子道,“可我就喜欢阿兄的字。再说了,练字是一个持之以恒的过程,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日日陪我练字?您的墨宝更不能被我这笨手笨脚的糟践了去?”
李泽正几乎没作思索,一口应得爽快,“这有何难?只要你能坚持,朕日日陪你练字便是。”
话出口,他自己倒顿了一瞬,像是惊觉这话答应得过于容易。
于敏更是怔住,李泽正何时变得这般好说话了?他日理万机,竟要抽闲日日教她练字?
这人属实反常,莫非是昨日病坏了脑子?
可转念一想,若真应了,岂不是日日都得被困在案前练字?
她才不要。
于敏找个合适的借口推辞,“皇上国事繁忙,每日早已分身乏术。练字本是小事,怎敢劳烦您挂心。”
话音刚落,就见他捏着宣纸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忽然笑了,眼尾弯着,笑意却没浸到眼底,“妹妹这是在怪罪朕多管闲事?”
于敏心里咯噔一下,她冤枉啊,她说这话可没半分怪罪的意思。
“皇上明鉴,臣女绝非此意。”她急忙解释,“只是……”
没办法,她被逼得实话实说,“只是实在不愿练字,想偷个懒罢了。”
正想找个由头溜之大吉,却听他慢悠悠补了句,语气轻得像叹息:“也是,毕竟在妹妹心里,你阿兄的话,总是比朕的管用些。”
“这与我阿兄何干?”于敏蹙眉。
“哦?”他挑眉,“不是你阿兄让你来练字的?”
“是他让的。”于敏老实应道。
“他让你练,你便乖乖坐在这儿。”他指尖轻叩案面,声线沉了几分,“朕说陪你练,你却百般推拒。”
李泽正的声线话听着软绵,却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人一下。
于敏攥着笔杆的手沁出细汗,她最近……是哪里惹到他了?
得罪了李泽正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回忆起过去不受宠妃子的过往,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偏头瞥见案上那方砚台里凝着的墨,忽然福至心灵,眼下可不是犟脾气的时候。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于敏咬咬牙,身为大女子她得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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