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什么啊姑娘?”赤华又抓起了没吃完的半块月饼,还好心地问道,“姑娘你真不吃这月饼吗?还怪好吃的呢,这可是大公子特意送来的!”
祝昭摆了摆手,再次趴在了书案上:“我不爱吃月饼。”
月饼是中秋夜阖家共食的佳肴,是为团圆团聚之意,可如今家人皆赴宫宴,只有她一人独坐月下,吃月饼又有什么意义呢?
月华如水,竹帘被晚风吹得稍稍动,筛进了院外一条条如水的月华,她侧过头望着面上食盘里余下的几块月饼,迟迟未移开视线。
望着望着,她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不禁皱眉。
可是......可是以往在濯县,她与赤华在小院子里分食月饼也很快活,此刻为何会生出吃月饼没有意义的想法呢?
她这才钝钝地,切实地明白了袁琢说的那句话,他说,因为她终究对她的家人们还抱有期待。
她原以为自己早已看透,却原来心底仍存着一丝奢望。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发酸,她连忙再次仰起头来,发出长长的“啊——”声假装发泄烦恼。
果不其然,吓了赤华一跳:“姑娘,你怎么了?”
祝昭站起身走到竹帘边拂开它,于是一条一条的月光变成了一片一片的月光。
赤华看到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清瘦,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韧。
“我要写话本!”祝昭下定了决心。
“姑娘你方才在烦恼这事啊?”
“不是,我方才只是在思考......”她停顿了片刻,最终找到了合适的语句,“人的真实。”
“人的真实?”赤华摸不着脑袋,
祝昭满腹心事,没有接话。
袁琢此人于她而言是模糊的,她看不真切。
人尚且看不真切,那历史呢?
是真切的吗?
是完整的吗?
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还会有人真正想去通过史书中的只言片语探寻真理吗?
史书浩如烟海,倘若无法记载真实的人性,史书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呢?
她惊恐地发现,史书......好似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赤华!”祝昭转身喊了一声,“准备纸笔,研磨,我要给崔老先生写信!”
“哎!”赤华一口吞下了剩余的月饼应了一声,立马去准备了。
不多时,她便将宣纸,毛笔和一方端砚准备在了书案上,她将宣纸铺开,用镇纸压好,拿起墨块,在砚台上研磨,她一边研墨一边问:“姑娘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崔老先生写信了?”
“有问题实在不解,想要向先生请教。”
祝昭执笔蘸墨,笔尖在纸上轻轻一顿。
“敬禀先生......”
“学生祝昭,心有积疑,欲求解惑,故修书一封,望先生不吝赐教。”
“此前因家中急事,学生匆忙归家,未及向先生告别,归家后,又因琐事缠身,未能及时修书致歉,心中惭愧难当。今日稍得闲暇,特此致书,以表歉意。”
笔尖游走,却在此处一顿,祝昭思索片刻,继续落笔。
“学生近日读史,心生疑惑。史书所载,能映照古人真性情乎?若史笔难尽其实,吾辈以至后辈何以自浩渺史海见先人之真实?若史书难免偏颇,何以仍需书写?岂非使后人陷于迷途乎?”
“学生愚钝,望先生指点迷津,传道解惑,愿先生身体康泰,学问日进。”
祝昭搁笔,轻轻拿起信纸吹干墨迹:“濯县与元安相距甚远,也不知道先生何时能收到我的书信。”
“姑娘,不若再写一封给青麦阿姐吧?”赤华眼珠一转,提议道。
“不用。”祝昭将信纸装到信封里,“崔老先生看到了信,青麦也会看到,再说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赤华不解地歪了歪头:“赤华愚钝,这词能这么用吗?”
“要学会适当变通。”祝昭笑了笑,将装上信件的信封交给了她。
“诶对了,我那本《拾徽录》从濯县带回来了没有?”
赤华知道《拾徽录》,那算是祝昭的随笔,里面记录了诸多有趣的事情,只是她许久不见这本《拾徽录》了,故而她偏头想了想:“先前理书的时候我似乎都未曾见到过,我现在去翻翻看吧。”
“也好,但愿不是遗漏在濯县了。”祝昭叹了口气。
在那本《拾徽录》中,她记了很多。
或记春雨连绵,茅檐倾塌,与蛛鼠同眠,或写秋夜盗邻翁菊醪,醉卧坟茔,或些路闻狗吠,与之对诗......
不薄不厚的一本,记录的是她无拘无束的十年,或许在再次翻阅的时候,她能回忆起细枝末节,可能这能为她要写的话本添色。
不一会儿,赤华哒哒哒地从阁楼上跑了下来:“姑娘,真的没有。”
“许是落在濯县了。”祝昭也不纠结,“无所谓,等以后回去了再找便是,来来来赤华,坐我旁边来,我们聊聊在濯县发生的事情!”
赤华一听,提着裙裾乐呵呵地过去了。
月头一点点地斜了过去......
此后数日,祝昭每日所做不过是在郁离院中,捧着一卷书,坐在廊下负暄。
赤华则每日将府中来拜会的宾客一一告诉了她,赤华好奇心总是重的,免不了要问她为何要宾客名录,祝昭只模棱两可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虽然赤华不知要知的彼是谁,但还是懵懵地点头照做了,后来祝择现看祝昭安分便解了她的禁足,倒让她更加方便记录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院里的桂花开得愈发茂盛,香气也愈发浓郁,阳光透过枝叶在书卷上投上了斑驳的光影,风起时,几瓣桂花落在书页上,染得书卷尽是桂香。
这些时日,府中还发生了四桩喜事,一是长兄娶妻,二是二姐出阁,三是三姐定亲,四是她的话本赚了不少银两,如今就算是祝择现再断她银两,她也能乘车归乡了。
一日午后,祝昭望着窗外清爽的秋色,她有些出神,忽喃喃然:“若是在芙蕖,我定是与你还有青麦一道登高,摘柿子,晒山楂的。”
赤华则是拿着祝昭写的话本看得起劲:“姑娘,你这写的华三叔不就是隔壁村的孙伯儿嘛!这些就是他做的事情啊!当年帮着嬷嬷那般折辱我们,昨儿我上街采买,听到有人在议论这华三叔呢,说他猪狗不如,就该遗臭万年!”
祝昭点点头,得意道:“这叫取之于人,还之于人。”
“姑娘当真是好手笔。”赤华啧啧赞叹,接着又打趣道,“今晨上街,姑娘是不是又碰到崔世子啦?”
祝昭拣了面前果盘里的橙黄橘子,随手剥开,清香四溢,她随口答道:“是,过些时日圣上寿宴,万邦来朝,前来相贺,世子是北漠使,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他说他先前是西逻使,他说西逻人可比北漠人难伺候多了,数月前,圣上将他调职至北漠,属实是君恩眷顾。”
赤华刚想说些什么,庭院外却隐约传来了争吵的声响,祝昭还没站起来,祝择现就出现在了郁离院,宋夫人一脸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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