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再次探头进来时，林继疏正坐在床边哄顾言雅睡觉。
哄睡需要讲睡前故事，他哪里会讲什么睡前故事，于是他想了一会儿，缓缓地开口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不，也不算很久，几年前吧。几年前，有一个人在上大学，然后他死了。”
顾言雅睁开了眼：“这什么故事。”
林继疏低头看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想了想说：“大概算是个灵异故事。”
他继续讲：“他死了之后，就去找他之前暗恋的女生，住在她家里，天天看着她。女生很害怕他，找了道士要把他驱走。但是后来他才知道，女生也喜欢他。”
？这都什么跟什么。
“然后呢？”顾言雅问。
“然后……”他正要往下讲，就看见小何探了个脑袋进来，很焦急的样子。
“怎么了？”他问。
“不见了，”她的脸侧有汗滑下来，“谭少，不见了。”
*
距离谭见明离开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眼见夜色越来越深，还是李楠长了个心眼，让小何去看看他有没有回来。
小何找了一圈，完全没看见这位大少爷的人影。
李楠皱着眉头到高地小院里打电话联系了一番，山下没有接到谭见明。
她心道不好，先让小何去找顾言雅他们。
顾言雅在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脚上蹬着一双运动鞋就走了出来。
她满脸歉意地和村支书说着话，希望能动员大家去帮忙找一下。
今晚山里变了天，一团团云压在天幕上，一片死沉沉的黑，手机的亮光只够勉强照亮脚下一部分的地，更别说谭见明人生地不熟，连东西南北可能都分不明白，指望他能自己找回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村支书并不是很赞同，他比划着，来了天头，要下大雨，不是今晚就是明天。
上一场雨刚下过没多久，眼见着又要下雨，山里道路湿滑，处处都是泥，很不安全。
谭见明的助理在电话另一端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声音听着快要哭出来了。
谭见明非得不让他上山，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他当初就该拽着谭见明的裤脚哭着喊着跟他一块上去的！
村支书听说了谭见明的来头，沉吟了一会儿，答应找熟识山路的村民去帮忙找人。
“但是，一旦下雨就会让他们都回来，这场雨一定不小。”村支书沉声说。
助理在那边连连应是，听着声音像是已经在上山的路上了。
顾言雅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冰冷的电子音。
“检测到剧情重度偏离，触发惩罚。宿主需要在12小时内找到男主角并确定对方的安全。”
系统？系统！系统你活了？！
顾言雅在心里疯狂呼喊着007。
电子音很冷漠，不像是007，更像是人工智障，只反复重复着刚才的话。
重度偏离剧情？
她又问：“什么是重度偏离剧情？”
电子音没有再回答她。
到目前为止，所有剧情基本还在可控范围内，男主已经开始追妻，女主的事业也在蒸蒸日上。
所以偏离剧情的……是反派。
她回头看向林继疏。
林继疏站在背光的地方，脸上覆着一层淡淡的阴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没有注意到顾言雅投过来的眼神，兀自出着神。
“检测到剧情重度偏离，触发惩罚。宿主需要在12小时内找到男主角并确定对方的安全。”
电子音同样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系统已经消失很久，久到林继疏都快忘记了自己是身在小说里。
偏离剧情？他是男女主感情线上的反派，只要拆散男女主就可以了，谈什么偏离剧情？
他突然想起顾言雅不肯和谭见明分手的行为。顾言雅对谭见明没有多少爱，他看得出来。
但又不肯和他分手。
林继疏之前猜想是因为顾言雅需要完成任务，所以不能分手。
但他现在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系统给顾言雅下达的任务绝对不可能只是“不能和男主分手”，按照常理，她应当是需要走到小说的结局。但显然，如之前简单的任务是不足以覆盖到结局的。
他作为反派，任务竟然只是简简单单的“拆散女主”以及当初的简单出场，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这样的反派，是不是太简单，也太单薄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已经快要成功拆散了男女主，更谈不上什么重度偏离剧情。
有什么地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改变了。
如同蝴蝶振翅，他改变一点，顾言雅改变一点，就推动着其他人物和剧情在暗处偷偷偏离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走出门打算跟着村民一起去找。
顾言雅看着他一直拧着眉头，从屋里走到屋外，走到路旁打开门上了车。
她追过去，打开车门，跳上牧马人，系上安全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我也去。”她说。
林继疏的眸色漆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良久后转回头，发动汽车。
顾言雅手上拿着从村支书家要来的简易地图，给林继疏指着路。
天空开始飘下细密的雨丝，缠绵地贴在车窗上，不分你我地彼此亲吻着。
“下雨了，”林继疏说，“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回来找。”
顾言雅摇摇头：“我不回去。”
“再这样开着车是找不到的，得下车去找。”林继疏停了车，转头看向她，“很危险。我先把你送回去，好吗？”
“不行，我的理由和你一样。”顾言雅定定地看着他。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雨越下越大，已经不再缠绵悱恻，而是充满了怨怼的泄愤。
再往前没开一会儿，顾言雅听见水流冲击轮毂的声音，她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他们的后路已经被切断了。
吉普艰难地前行着，目的地暂未确定，而后路已经没了。
她紧皱着眉头看着车后湍急混黄的水流，隐隐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而她的预感往往成真。
里侧的山体突然以天崩地摧之势滑了下来，大石崩裂哐当砸在车顶，轮胎已经无法再紧紧抓地，打滑得越发明显。
车身不再受控。
被滑坡的逆流冲下山道后，顾言雅的第一反应是：她是女主角，应该不会死吧。
第二反应是：谭见明这人和山道犯冲。
*
谭见明气冲冲地从村支书家冲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很久，脸色时青时白，一会低声咒骂一会冷笑，路人见了他只觉得这人大概是疯掉了。
顾言雅当他是什么？她难不成还想要三宫六院，全天下的男人伺候她一个不成吗？
疯了。真是疯了。
他是谁？他是H市谭家的少爷是鸿盛集团唯一、指定继承人！
他会和林继疏那个不要脸的一样，忍气吞声地当小三吗？！
不可能，绝无可能。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顾言雅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原来那个想法只是在他的脑海里隐约有了一个雏形，现在却越来越明晰。
等他决定了，停下脚步，再抬头却发现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鞋子上也沾满了泥。
他往前瞅瞅，全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树。
他往后瞅瞅，顾言雅也没有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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