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总督府的作战室内,海图铺满了整张长桌。安东尼奥的手指重重按在代表荷兰舰队的位置上,那三个猩红的标记像血滴般刺眼——科恩的旗舰“阿姆斯特丹号”及其护卫舰,正像猎犬般巡弋在珠江口外。
“他们在这里已经七天。”航海长佩德罗声音沙哑,“既不进攻,也不撤退,就像在等什么。”
林弘仲指着海图上的潮汐标记:“他们在等大潮。本月廿一是天文大潮,水位最高,利于大船行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安东尼奥。这位澳门葡萄牙人事实上的领袖,此刻面临着职业生涯最艰难的抉择:是坐等荷兰人进攻,还是冒险主动出击?
“若坚守待援,”军事顾问卡瓦略分析,“我们炮台坚固,可支撑到果阿援军抵达。但澳门将遭围困,贸易中断,损失不可估量。”
“若主动出击,”舰队指挥若昂反对,“我军战舰数量相当但体型较小,火炮射程不及。在开阔海域作战,胜算渺茫。”
安东尼奥沉默地走到窗前。夕阳下的澳门港湾波光粼粼,中国渔船的桅杆与葡萄牙商船的帆影交错——这是他半生奋斗守护的景象。现在,这一切都悬于一线。
“科恩为什么等待?”他突然问,“这不是荷兰人的风格。”
林弘仲恍然大悟:“他在等我们内乱!荷兰间谍肯定在散播谣言...”
话音未落,亲兵急报:市集发生骚乱!有人散布消息说葡萄牙人要弃城逃跑,引发恐慌性抢购。
安东尼奥眼中寒光一闪:“果然如此。科恩不仅要战胜我们,要摧毁澳门本身。”
他立即下令:“卡瓦略,带人维持秩序,格杀造谣者!若昂,准备舰队,明日黎明出击!林先生,请你...”
他停顿片刻,对林弘仲低声道:“去见汪鋐。不是求援,是告知:我们将与荷兰人决战。若胜,澳门无恙;若败,请他早做准备。”
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震惊。不求援意味着孤军奋战,但也避免了明朝直接卷入的国际**——这是极其**成熟的抉择。
夜幕降临时,安东尼奥独自登上圣母堂钟楼。澳门在他脚下延伸:葡萄牙区的石砌建筑,中国区的青瓦屋顶,更远处渔村的点点灯火。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与官府的周旋,与海盗的搏杀,与当地人的磨合。这一切难道就要终结?
他想起父亲的话:“在东方,我们永远是客人。客人要知进退,但更要知何时必须坚守。”
子时,决策时刻到来。作战室内,所有军官和商人代表肃立。安东尼奥展开海图,声音沉稳:
“科恩在等大潮,我们在等东风。明日寅时,东风必起——这是老渔民阿福说的。”他指向一道暗流,“我们将在这里设伏。”
计划大胆到近乎疯狂:以两艘旧商船为诱饵,引荷兰舰队进入暗礁区;主力舰队则借助东风实施突袭。更冒险的是,请求明朝水师“恰好”在战场附近演习——既不参战,又能威慑。
“若荷兰人不受诱怎么办?”有人问。
“他们会受诱。”安东尼奥冷笑,“科恩的傲慢就是最好的诱饵。”
会后,林弘仲带来汪鋐的回应:
“海道衙门明日恰有操演,航线或与尔等重合。然天象难测,好自为之。”
典型的中国式默许——不承诺支持,但留出空间。
最艰难的谈话在安东尼奥与佩雷斯神父之间。“若明日战败,”安东尼奥交出一封火漆密信,“请将此信送交果阿总督。里面写明了...与明朝官员的所有秘密协议。”
佩雷斯震惊:“你要公开这些?”“只有这样才能保全澳门。荷兰人若胜,必以此要挟明朝。不如由我们公开,换取宽大处理。”
这是孤注一掷的**——用**生命换澳门生存机会。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安东尼奥巡视战备。他看到葡萄牙水手与中国渔民同食一锅饭,看到商人打开仓库提供**,看到**们为士兵缝护身符。危机中的澳门展现出奇异团结。
“船长,”老渔夫阿福带着几个儿子走来,“俺们熟悉暗礁,愿为向导。”
安东尼奥凝视这些被太阳晒黑的面孔,突然问:“为什么帮我们?”
阿福咧嘴一笑:“红毛鬼来了,生意做不成嘛。”
朴实的真理。在生存面前,所有分歧都显得渺小。
寅时整,东风如期而起。葡萄牙舰队悄然出港,像猎豹扑向猎物。
战斗过程与计划分毫不差。诱饵船成功引逗荷兰舰队进入预定海域,东风助力下的突袭打得科恩措手不及。最精彩的是阿福的指引——葡萄牙战舰在暗礁间灵活穿梭,而吃水更深的荷兰船则步履维艰。
当明朝水师“偶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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