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第二日一早,邹岐就离家了。接下来的六七日,裴绫仍是和邹玥在同一个榻上睡的。
裴绫确实不惯独眠,往日不是褚谅在侧,便是有侍女守夜,但如今她的心思是,日日饮食起居若与邹玥形影不离,邹岐也不可能当着亲妹的面,做出什么半夜下药掳人的事。
虽然暂时一切并没有偏离他那日所言,可他毕竟做过一回,如何能保证没有下次。她这样防,也是聊胜于无。
邹玥说哥哥走前再三吩咐,他不在时为确保安全,她们绝不可踏出院门半步。果然,门户皆从外头落了锁。
一连几日无处可去,裴绫便随着邹玥,将这小院前前后后转了个遍。
院子是个不大的二进,青瓦白墙,比燕宁的屋舍形制更要精巧。虽与他们所说的主院一墙之隔,相通的门却也纹丝不动地锁着。在高大的围墙边翘首望去,能看见那边飞檐的一角。
邹岐的嘱咐邹玥倒也没全听。他走那日,裴绫晨起,一推门就看见小姑娘又牵着两条大狗立在院子中,吓得她又连连往屋里躲。
她并非怕狗,从前宫中那些贵妇人怀里的狮子狗才两个巴掌大,她倒总也上手摸一摸,但眼前这等体格的,竟从未见过。
邹玥一连叫她别走,可怜巴巴地讲了阿黄是她如何从街边捡回,如何亲手养大,如何亲人不咬人。说着,还叫小莲给她拖了张椅子,央求让她远远坐着,看她才教会它们的新把戏。
裴绫听得心软,推拒不得,虽然战战兢兢,还是坐了。
却见两只狗对邹玥唯命是从,或坐或卧,令行禁止,听到“拜拜”,还能人立而起,前爪合十连连作揖。
裴绫看着看着,竟也忍俊不禁,问邹玥可还有别的花样。
邹玥立刻塞了个布球进她手里:“娘子往远处丢试试!”
裴绫一抛,二犬便离弦之箭一般窜出,争先恐后去衔。小黄得了,又哒哒哒地跑回将球吐在她脚边,拿乌溜溜的眼睛看她。
裴绫终于忍不住伸手抚上那毛茸茸的脑袋。
“你怎把它们教得这般听话?”
“简单的很,做对了给块肉干,做错了冷着不理,但也不要一直不理。往复几回他们就什么都会了。”邹玥得意道。
裴绫抿嘴,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如此到了第八日,二人正陪狗抛球打发时间,球恰滚到外院,忽闻墙外马蹄夹杂着车辙辘辘,似有人抵近。
两只狗立刻丢了口中的东西,冲门狂吠不止。
一阵拧锁的响动后,木门吱呀开启。
邹岐眉心紧蹙地站在后头,不悦地提高了音量,冲着蹦跳着出来相迎的邹玥:
“圆圆?你放出来的?”
邹玥不忿:“裴娘子早就不怕了!我们玩得好着呢!”
男人仍然一脸严肃,还要再开口,裴绫正好从月洞门里穿出来。
她路过小黄摸了摸他的头,才道:“将军回来了。”
邹岐立刻松了眉头,回了一礼。
他跨进院内,侧身让开门,朝外扬声:“快进来吧。”
“裴娘子,人找到了,替你带回来了。”
话音落下,一道纤瘦身影自门后转出。
“宁玉!”裴绫惊呼,提着裙摆疾步迎上前去,主仆二人一瞬紧拥在了一处。
裴绫喉头哽咽,拉着宁玉左看右看:“你可受苦了...?是在何处找到你的?”
“没有,没有,”宁玉一个劲摇头,“我也一直关在牢里,听说娘子走了,差一点以为要被发卖,幸而将军遣人来接,快马加鞭赶上了队伍...我在营里也住了两日,南边的事都听小芍姑娘说了。今日将军回府,我便同他一道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裴绫念着,转向邹岐,屈身便要拜下:“将军大恩——”
“万万不可...”
邹岐将人扶住,目光又在宁玉脸上一晃而过。
“娘子,如今既到了将军府上,便安安心心住些时日,调好身子比什么都要紧。”
宁玉即刻上前携过裴绫,言语里万分恳切。
裴绫此刻有千言万语想问,但在众人面前,只得作出些从容,应了她的话。
“裴娘子,您在营中的旧物都在这儿了。”
忽闻人声,裴绫转身,是文绍正往里搬三个木箱。他脸上仍是那副让人如沐春风的爽朗笑容,先对裴绫拱手一礼,随即转向蹲在一旁的邹玥:“邹小姐。”
本蹲在地上摸狗的邹玥似乎这才察觉文绍的到来,一瞬敛住笑容起了身,慌把灰扑扑的手背到身后,垂下眼帘规规矩矩地给文绍福了一福。
邹岐瞥她一眼:“外客在此,还不快去换干净衣裳。”
邹玥嘴角轻轻撇了撇,却没顶嘴,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裴绫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下有了三四分了然。
但她此时无心顾及其他,只道:“我先带宁玉安置,辛苦二位将军了。”便携着她匆匆回了屋。
门户甫一关上,裴绫立刻拉宁玉进了最里间一角,在桌边坐下。
“宁玉,这两日你跟着他们,可察觉有什么异样?邹岐他竟然给我下药...”
“娘子,邹将军的安排,我都知道。我前日赶上队伍时,他们已到边境的驿站了。我看了那地方,确实住着受罪。现下是小芍小蔷她们顶了你的名字在那里住下了,所以她们也都没回来。”
“竟然这样?”裴绫吃惊,“当真没有其他可疑之处?你最是聪明可靠的,你来看看...”
说着,她从衣襟里摸出来那封南景的信。
宁玉接过,反复对着灯看了,递还给裴绫,笃定道:
“这信上头官印齐全,制式也对,看不出不妥。奴婢起初也疑心,可细想之下,邹将军若真要对您不利,又何须大费周章将我接来,平添变数?”
说着,她本抚着裴绫手背的手,落到了她的颊边,眼中忽然盈泪:
“娘子...经此大难,奴婢才明白命运无常。既然眼下尚得安稳,不如暂且放下过往,也莫要忧思不存在的事。”
“你看你,瘦成这样,又伤成这样,奴婢别无他求,只盼您能安安稳稳的,再不必受这些苦楚...”
裴绫终于也潸然泪下。
“宁玉,幸好你回来了,我原以熬了这样久,就要离开北化,谁知又被困在此地。若只我一人,可能真要发疯...如今唯有你是我知心的人了,都怪我命途多舛,连累你这些年...”
“等回到大景就好了,我就一心侍奉父母,再也不理会旁的事,我要为你寻个顶好的郎君,绝不再让你受苦…”
宁玉闻言,只一言不发地掩面落泪,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待心绪稍平拭干了泪,裴绫忽又想起什么,问道:“你离京时,北化朝中是怎样光景?”
隔了好久她才又道:“我才出来两日,就有人行刺,但被邹岐救下了,好似并不是褚原手笔。”
宁玉思索几息,忽道:
“是了!奴婢也觉得怪,那徐后竟然一点事也没有,仍称作皇后住在宫里,我本以为褚原定要将她杀了灭口。的确徐家势大,褚原不好轻动,但她身边最后一个儿子也被逼死,她竟能似无事一般!奴婢听闻,她还亲口在朝臣面前说王爷大逆不道,按死了这个罪名...”
“蛇鼠一窝!恐怕就是她找人来杀我!”
裴绫蓦地起身,一拳砸上桌子:
“那日在奉先殿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她为了保她徐家富贵,毒杀长子和先帝,这才害了王爷!她为了她自己,有什么做不出来!如此狠毒,阿谅怎会有这样一个母亲...”
她愈说愈激动,恨意逼得双眼通红:“我真恨不得此刻就飞回昇京,求父皇立刻出兵把燕宁荡平!把这些乱臣贼子挫骨扬灰!”
宁玉忙把颤抖的身子揽住:“奴婢错了,不该提的,娘子慎言,隔墙有耳啊...”
好半天,终是把人劝住。宁玉打了热水来让裴绫擦了脸,又扶她躺下,用冷帕盖上红肿的双眼。
“罢了,我又胡思乱想了。宁玉,我们一定要好好回家去。”
女子双目被遮着,却摸索着攥上了宁玉的手。
宁玉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所触冰凉,一滴泪不觉又滑了出来。
但她仍轻轻嗯了一声:“会的,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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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前,邹玥又叫裴绫去抛球。裴绫下午虽睡了会,仍觉得累,便推宁玉去陪,自己坐在廊下懒懒地瞧着。
“娘子当真不怕了?”
不知何时邹岐到了身边。
“起初没发现,这狗被圆圆驯得极好,根本不可怕呢。等来日我回了母国,也要养一条,把他驯得服服帖帖的。”裴绫笑道。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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