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温招躺在寝殿的榻上,却睡得极不安稳。
梦中没有光,只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和霉烂气味缠绕在鼻尖。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一间阴冷的牢房里,手脚沉重,身上每一处都在隐隐作痛。那些旧日的伤痕仿佛重新裂开,提醒着她一些不愿记起的事。
黑暗中,一个穿着宽大黑袍的身影缓缓浮现,面目模糊不清,唯有袖口露出一截苍白消瘦的手,握着一把形状奇特的弯匕。那匕首泛着幽冷的光泽,像毒蛇的眼睛。
“温招。”那人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从很远的深渊里传来,却又字字清晰,“等着吧,很快我们就会相见。”
她想后退,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弯匕逼近,冰冷的刃尖抵上她的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传来,像是冰棱刺入血肉,冻结了血液和呼吸。
温招猛地睁开眼,从榻上坐起,心脏狂跳不止,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寝殿内烛火昏黄,帐幔低垂,一切如常,唯有她急促的喘息声打破寂静。
梦中的刺痛感太过真实,心口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觉。她抬手按在胸前,指尖微微发颤。
夜风吹过窗棂,发出细微的呜咽声。有些相遇是注定,就像有些伤口永远不会真正愈合。它们只是潜伏着,在暗处等待一个重逢的时机。
温招慢慢攥紧胸前的衣襟,布料在指间皱成一团。她知道,那不仅仅是一个梦。
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妆台上。温招静坐镜前,望着镜中略显苍白的脸。魑惊站在她身后,执起木梳,小心翼翼梳理着她如墨的长发。
“娘娘昨夜没睡好?”魑惊轻声问,指尖动作轻柔。
温招尚未答话,殿外便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一个小宫女垂首趋步入内,声音怯怯:“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镜中,温招的眉眼几不可察地凝了一瞬。魑惊梳发的手也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担忧。
“知道了。”温招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回话过去,说本宫稍后便到。”
小宫女如蒙大赦,匆匆退下。
魑惊加快手上动作,低声提醒:“娘娘,皇后她……”
“无妨。”温招打断她,目光仍落在镜中,看着魑惊为她绾好最后一缕发丝,插上一支素净的玉簪,“该来的总会来。”
她和她的恩怨早晚要了结。温招起身,理了理裙摆,朝殿外走去。晨光将她身影拉得细长,落在冰冷宫砖上。
皇后的椒房殿总是格外安静,连鸟雀声都稀落。宫人引着温招入内,只见赵灵汐正坐在窗下抚琴,指尖轻拨,流出一段不成调的散音。她未施粉黛,衣着素净,眉宇间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冷冽。
“妹妹来了。”她未抬头,琴音未止,声音温和得近乎亲昵,“坐。”
温招依言在下首坐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甜腻中带着一丝腐朽气。
赵灵汐终于停手,抬眼看她。那双眼睛很美,却像蒙了一层薄冰,看不出底下是深潭还是烈焰。“听说妹妹许久都不曾出门?”她语气随意,像在聊家常。
温招抬眸,她与赵灵汐那双眼接触的那一瞬间,温招瞳孔骤缩,这是她这一世第一次见赵灵汐,上一世赵灵汐的残暴肆虐早就刻在了温招的意识里,她不禁下意识的发抖。
恐惧。那是源于灵魂本能的恐惧,像无数细针扎进血肉,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将视线微微垂下,落在皇后那双搭在琴弦的手上。
温招感到那道目光仍黏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的重量,仿佛毒蛇的信子,冰凉又黏腻。她喉间发紧,每一个字都需费力才能平稳吐出:“是臣妾身子不好,吹不得风。”
她有狗洞自然不会走大门,便对外宣称病着不方便见人,宫内宫外都知道这位最受宠的良妃娘娘,身子骨不好,体弱多病。
赵灵汐的手指仍虚按在琴弦上,目光却像淬了冰,缓缓落在温招微微低垂的眼睫上。“身子不好?”她重复道,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冷意,“本宫瞧着,妹妹气色尚可。倒是陛下近日忧心国事,清减了不少。”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弦,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说起国事,南边似乎也不太平。陛下仁厚,特意选派了得力之人前去处置。说起来,那人似乎与妹妹同出一姓?叫温……温韫,是么?”
温招搁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灰烬塌落的细响。
赵灵汐仿佛才想起什么,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眼底却无半分笑意:“瞧本宫这记性,竟忘了温韫是妹妹的弟弟。陛下此举,也是看重温家人才辈出。只是南漳那地方……听说近来颇不太平,邪祟频出,凶险得很。但愿温小公子吉人天相,莫要辜负了陛下的期望才好。”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针,轻轻巧巧地扎过来。温招感到那目光如同实质,压在她的脊背上。她慢慢抬起头,迎上赵灵汐的视线。
恐惧仍在血液里窜动,但另一种更冷的东西渐渐浮了上来。她不喜欢被人这样掐着软肋试探,即使那软肋她自己也曾想亲手斩断。
“劳娘娘挂心。”温招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陛下圣明,既派臣妾弟弟前去,自是相信他能堪当此任。温家子弟,不敢言必功成,但绝不会临阵畏缩,有负圣恩。”
她微微颔首,目光清凌凌的,像初融的雪水:“倒是娘娘深居宫中,竟对南漳琐事也如此了然,实在令臣妾钦佩。”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香炉里那甜腻腐朽的气息似乎更浓了些。
赵灵汐脸上的浅笑慢慢敛去,眼底那层薄冰裂开一丝缝隙,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她盯着温招,许久,才重新勾起唇角,这次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妹妹说的是。”她轻声道,指尖重重一拨,琴弦发出刺耳的一声锐响,“是本宫多虑了。”
那声响突兀地刺破殿内的平静,又很快消散在沉闷的空气里。
殿内陷入一种紧绷的寂静。那一声刺耳的琴弦余韵似乎还缠绕在梁柱之间,混合着甜腻的香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灵汐收回手,指尖在琴身上轻轻一点,发出叩击木头的轻响。“妹妹果然如陛下所言,伶俐得很。”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是讽,“看来是本宫白操心了。”
温招垂下眼帘:“娘娘母仪天下,关切臣下,是臣妾等的福分。”
“福分?”赵灵汐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冷,“这宫里的福分,向来是陛下给的。陛下给多少,我们才能有多少。妹妹说是不是?”
这话里的意味太重,温招没有接。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尊玉雕,任对方的目光如何审视,也纹丝不动。
有些话不必说透,彼此心知肚明便是交锋。赵灵汐见她不再应声,似乎也觉得无趣,摆了摆手:“罢了,本宫也乏了。妹妹既然身子不适,便回去好生歇着吧。”
“臣妾告退。”温招起身,行礼,动作流畅不见丝毫慌乱。
她转身走出椒房殿,将那股令人窒息的香气和皇后冰冷的视线关在身后。晨光已经彻底铺开,照在宫墙上,亮得有些刺眼。魑惊立刻迎上来,眼中带着询问。
温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主仆二人沉默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脚步声回荡,清晰得有些孤独。
直到回到自己宫中,屏退左右,温招才在窗边缓缓坐下。阳光照在她脸上,却驱不散那份苍白。她摊开手掌,指尖微微颤抖,掌心赫然是几道深深的掐痕。
方才在椒房殿,她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赵灵汐的每一句话都像毒蛇,精准地咬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尤其是提到温韫……
她确实恨温家,厌弃那个所谓的父亲,更不屑柳翠的做派。可温韫……那个与她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少年,她再不愿承认,也无法眼睁睁看他被卷入深渊,成为别人手中一把随时可弃的刀,或者一个用以警告她的祭品。她的仇她的怨,不该让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赵灵汐今日特意点出南漳之事,绝非偶然。那是一种敲打,一种示威,更是一种试探,试探温韫在她心中的分量,试探她的软肋究竟有多软。
温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椒房殿那令人作呕的甜香。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事情再也无法回避。南漳,她必须去。不仅仅是为了查清邪祟的真相,更是为了斩断某些即将缠绕上来的黑手。
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案上投下清晰的光斑。温招铺开一张素笺,墨锭在砚台上慢慢研磨,墨迹浓黑,映着她沉静的眉眼。
她提起笔,笔尖悬在纸上方片刻,终于落下。
「阮大人台鉴:」
字迹清瘦有力,不见丝毫犹豫。
「南漳之事,恐难善了。宫中非久留之地,亦非可安身之所。前议‘金蝉脱壳’之计,时机已至,望速筹备。」
她停笔,目光落在“金蝉脱壳”四字上。这计划他们曾隐约提过,却从未真正摆上台面细论。如今形势逼人,由不得再拖延。
「需做得干净,如叶落无声,水过无痕。宫中诸事,我自有安排,城外接应,烦请大人周全。」
墨迹在纸上微微晕开。她知道这封信一旦送出,便再无回头路。皇宫、妃位、眼前的荣宠安逸,都将成为过去。前路是吉是凶,全然未知。
但她没有迟疑。有些选择,不是在好与坏之间挑,而是在坏与更坏之间选。与其坐以待毙,成为他人俎上鱼肉,不如搏一条生路。
「此事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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