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6年1月1日，10:30，翔凤舰舰桥。
廖澜清摘下了脑机接口绑带丢在指挥台上，将自己的陆战指挥官头盔扣回头上，打开了封闭控制室的舱门。
虽然他从马文那里接管过医疗机器人，满打满算也不过短短五分钟，但在免疫细胞的猛烈攻击下清理血块，他的脑力消耗已近极限。
以至于，他从虚拟空间中猛然坠回现实世界时，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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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桥上，人影晃动，朦朦胧胧。
指挥官信道中传来的声音，仿佛经过了一层隔离声幕，入耳时，有些沉闷，有些扭曲。
……
工程部余少康：翔龙母舰的超空间通讯已经断开。
飞行部格林：飞行员德里克上尉退出脑机接口界面。
通讯部于枫：丽达号医疗舱，肖恩医生宣布手术结束！
埃文斯副舰长：这台手术……成功了吗？
通讯部于枫：肖恩医生回复，需要进一步观察……
埃文斯副舰长：于枫！把那个胖子拉回会议室。我就要他一句话——魏副参谋长，脱、险、了、吗？
医疗部肖恩：脱险没有？要等八个小时手术恢复期完成，全面检查后才能决定。
埃文斯副舰长：肖胖子！你给我一个……
医疗部肖恩：但是，目前来看，一切生命指标，均为良好。
……
廖澜清松了口气——就凭肖胖子用那么轻松的口气逗弄大胡子，看来是手术一切顺利！
他刚刚推开头盔护目镜，舰桥上当值军官们的窃窃私语声，就立刻涌入耳中。
“哇靠！刚才可吓死哥几个了……”
“谁见过啊？在血管网络中飞109回旋！”
“不得不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飞龙那小子，真是越来越帅了！”
“就是，和韩舰长一样冷静，而且，他耍起飞剑来，还更酷些！”
“……就是……少舰长的这张嘴啊，越来越不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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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澜清背靠舱壁，深吸了几口气，视线中的一切，渐渐清晰。
他抬手抹去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强忍着不断袭来的眩晕和心头泛起的阵阵恶心，冲着快步来到他近前，眉头微皱的格林，咧嘴一笑。
“澜清，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就是出了一身汗。”
格林一手轻拍他的肩膀，一手作势揉了揉自己的心脏。
“澜清威武！不愧是Aloha的冠军，真正的高手——没想到你刀法也很好，出刀稳准！”他指了指站在工程部指挥台前忙碌的余少康，轻声道，“刚才，少康和我都担心死了——你出手那么快，万一哪刀劈歪，魏副参谋长就得脑部大出血！”
他冲着这个脸色有些苍白的铁哥们一拱手，打出了一个很东方的“我真佩服你！”的手势。
廖澜清得了格林的夸奖，很是得意，用手在空气中虚劈了几下，恢复了平日的痞态。
“哥们的拿手绝活就是‘快——刀——斩——乱麻’，不露两手，还不被我队里那俩新兵蛋子看扁了？！”
大家都目睹了德里克、马文和飞利浦三人组的上佳表现，他接手时，确实压力山大。
有了德里克的前车之鉴，格林有些担心这位脸色惨白的兄弟脑部受损，才过来看看。
一见廖澜清还有心开玩笑，格林坏笑一声，压低了声音调侃道，“喂，澜清，讲真——飞龙什么时候把你那些刻薄的粗话学去的？说得还这么溜？”
他搂住廖澜清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哎呦，你是没看见，韩夫人那脸色……啧啧。哎我说，韩舰长让你陪飞龙练搏击，可没让你教他那么多脏话啊，还带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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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澜清老脸一红。
他刚才接替脑力用尽的马文上线，刚接入那台八爪鱼般的微型手术机器人的控制界面，就看到它的一条触手已经被一个巨噬细胞死死咬住。
他只能挥起激光手术刀，劈断这条触手，全速逃离。
上来，啥也没干，就自断一“指”。
廖澜清气得想破口大骂几句，结果，词刚想出来，话已经从韩飞龙那头冒了出来。
然后。
通讯信道中传来的一串串花样翻新的脏话，他爽是爽了，心中也七上八下起来。
平时，廖澜清这样的老油条训新兵，用起词来，当然是——不拘小节。
可是，飞龙不管如何调皮，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他从小由楚老爷子启蒙，六岁之前受到的教育，可都是走的【温良恭俭让】的路子。
如今，听到飞龙骂得比他还“豪放”，尴尬之余，他马上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曾经在这些“小孩子”们面前口无遮拦过。
——开玩笑？韩舰长和魏博文大哥要是知道这是他教的，挨上一顿揍，那可是轻的。
“得了吧，不都是我教的——”
廖澜清反思结束，悻悻道：“你看，飞龙骂人的词，还有法语呢！哥们可没那天赋——肯定是菲利普和马文那两个小鬼搞的鬼，成天用法语偷骂我和立波，以为我们听不懂，难道不知道战斗扫描系统中有即时翻译？！”
“哈哈哈！” 埃文斯的爽朗笑声从通讯频道中断断续续传来：“飞龙那小子，伶牙俐齿，骂人词五花八门！看他在那，一边执行切割任务，一边……，嗯。可不是！嘴皮子巴拉的，比他手中的刀，还——快！”
他缓了口气，又接着道，“‘飞龙密语’骂的那几句，我听着倒像是韩舰长的口头禅。这孩子，原本随他妈妈，气质温润，结果被韩舰长放到作战部队里，天天跟老兵们混，粗犷了不少。哎呦，韩夫人那脸色，简直是寒霜罩顶，韩舰长这会儿，肯定在挨夫人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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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枫，你说你乐个什么呢？！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
廖澜清路过通讯台，忍不住抬手给了正在耸肩偷笑的通讯主官一拳。
这几日，因为共患过难的缘故，他们开始拉着总是独来独往的于枫一起吃饭锻炼，大家算是熟络起来。
余枫被他戳的一晃，立刻推开了头盔护目镜，细长的眼睛一瞪：“哎哎，澜清，以后轻着点，我又不是那巨噬细胞！都说了，兄弟是文官，可不抗揍！”
廖澜清撇撇嘴，一个回身，转回了通讯台：“幺喝，打疼了？要不，哥给你揉揉？”
于枫“噌”的一个闪身，避到了通讯台的另一侧，嘀咕道：“要你揉？本来是青的，揉完紫了。”
格林和余少康闷笑。
这几天，姚立波一有空，就去陪安妮。廖澜清形单影只，一有空就捉弄老实人于枫。
然后。
他们才发现，于枫虽然平日不爱说话，但他一旦张口，还挺幽默，只不过，有点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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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啊！肯定都没看出来——韩上尉被那个看着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给算计了！”于枫终是没忍住，再次开了口，“是那小姑娘促狭，把你们大家心里想骂的话，一股脑‘转发’给了韩上尉！韩上尉的嘴皮子也是真利索，他收到什么，马上就可以骂出口。”
舰桥众人的目光立刻聚了焦，于枫挥手，将一副动态信息流图，推送中央显示区。
源自不同人的意识流被不同的颜色标亮显示。
大多数人的意识，仅仅集中在他们Avatar的上方区域，互不相扰，泾渭分明。
但其中，源自一个发髻高高挽起的女子的数十道浅色幽蓝光流却在四处流转。
那是楚寒玉。
她，在实时处理医疗机器人和飞剑传回的信息，并直接将所需讯息转发至每个人的接收空间。
另一道四处游走的，是源自一个扎着小辫，身着公主裙的小姑娘的数十道五色光流。
这道光流中的几只，正不时将一些游离意识捕获，打包，发送至韩飞龙的接收空间，融入那道深蓝色意识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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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这是昨天韩夫人的那台机器人卢西，发来的子意识监控子程序。据说专门监控虚拟空间的意识流走向。没这图，谁能看出是这小姑娘在使花招？！”
余枫指点着五彩光流的走向，解释道，“那个小丫头的意识，可以在每个联机者的子意识中自由游走，她肯定是能读懂大家的子意识承载的信息，所以才可以辨识那些骂人话，打包转送给韩上尉！”
余少康惊叹一声，“这——这么紧张的时候，还能搞花样——她是谁啊？真是不一般的天赋！”
埃文斯也推开了头盔护目镜，眨眨眼，捋着自己的长胡子，“哦，那个和安国待在一起的小女孩吗？她是韩飞鸢啊！韩舰长的小女儿——我听托科舰长提起过，那丫头，虽然漂亮可爱，但是淘气得很。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哈哈哈……”
埃文斯今天康复，重返舰桥指挥，这台手术虽然最后有点惊心动魄，但还算顺利，他的心情，很不错。
他顿了顿，补充道：“托科夫人和我夫人聊起过韩飞鸢的那些‘光辉事迹’呢。听说，她是火星基地公认的第一捣蛋鬼，比她哥哥飞龙还闹腾！结果，我夫人回来就和我感叹：‘韩呈栋和楚寒玉的这一双儿女，聪明是聪明，就是惹祸精附体，走哪儿闹哪儿，真不知他们夫妻俩是怎么生出这么淘气的孩子的！’”
这话一出，舰桥上，联网指挥的值班军官们再也憋不住，纷纷爆笑起来。
廖澜清和格林对视一眼，齐齐望天。
——埃文斯副舰长，您今天是得意忘形了吧？
——竟然当众八卦起韩舰长和韩夫人了？
——这也罢了，还把人家一双儿女也捎带上了……
这番话，若是传到记仇的韩呈栋将军耳朵里，只怕再次见面时，埃文斯这个大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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