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凛星颇感意外，有娀夫人竟会提出单独会面。

这位夫人想与她谈什么呢？是为有娀淮之死问责，还是为解救那些女子致谢？

从有娀彩的态度来看，应该不是前者。否则，她也不会亲自来接自己。

“姐姐，你若不愿，我替你回绝母亲。”有娀彩轻声说道。

杨凛星一愣，随即戏谑的笑道：“怎会不愿？你都叫我一声姐姐了。”

马车缓缓停稳在有娀府门前。两人相继下车，穿过朱红大门，沿着青石小径往内院走去。府中景致清雅，亭台水榭错落有致，几个丫鬟见到她们纷纷驻足行礼。

“姐姐，这边请。”有娀彩引着她穿过一道月洞门，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前，“母亲就在里面等你。”

杨凛星微微颔首，独自迈步走进院中。

两位身着深色比甲的年长嬷嬷早已候在廊下，一见她便快步迎上前，齐整地敛衽行礼。

为首的嬷嬷微微躬身，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敬重：“这位可是杨姑娘？夫人已在堂内等候多时了。”

见杨凛星点头，另一位嬷嬷立即侧身引路，步履轻缓地走在前方，不时回头留意着她的脚步。这般慎重的态度，倒像是迎接什么贵客。

正堂布置得十分雅致，竹帘半卷，插花清供，从这些细节便能看出有娀夫人是位颇有品味的女子。侍立的丫鬟轻轻掀起珠帘，发出细碎的声响。杨凛星略垂眼帘，缓步走向里间。

里屋四处点着熏香，却掩不住浓重的药味，两种气息混杂在一起，让人不太舒适。杨凛星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依礼向帘后那道朦胧的身影问好。

锦屏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有娀夫人缓了缓气息，嗓音沙哑得厉害：“快…给杨姑娘看座。”

立刻便有丫鬟为杨凛星搬来座椅。她轻声道谢，从容落座。

“不知夫人想要见我，所为何事？”

有娀夫人朝身旁的嬷嬷微微颔首，嬷嬷立即会意，带着满屋侍从悄声退下。珠帘轻响，室内顿时只剩下二人。

杨凛星静坐不语，等待对方开口。

有娀夫人细细端详她片刻，温声道：“杨姑娘生的真好，似清水芙蓉一般。”

这般真诚的赞美任谁听了都会心生欢喜。杨凛星浅浅一笑：“夫人过奖了。”

“彩儿回来后，常跟我提起你。我听她说，你们是以姐妹相称。”

“有娀小姐率真赤诚，能和她做姐妹，是我的荣幸。”

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自那日后，有娀氏亲兵一路南下搜寻，”有娀夫人声音渐沉，“已在边境寻回被掳女子一百八十余人，如今正在返程途中。”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其余女子……或许已被送往瀛御境内。但不论耗时多久，有娀氏必将倾尽全力，接她们回家。”

提及此事，杨凛星眼底那抹笑意逐渐褪去。

见她并不答话，有娀夫人苦笑道：“杨姑娘可是想说，若非有娀氏，她们本不用遭受此劫？”

杨凛星端坐着，语气平静无波：“恕我直言，确实如此。”

她并未回避对方的目光，室内静得只剩珠帘随风而动的叮铃声。半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撕心裂肺。

“你说得对。”有娀夫人拭去眼角咳出的泪花，“所以我已决定削发为尼，终身食素，为有娀氏犯下的罪孽赎罪。”

杨凛星抬眼细看，这才注意到对方深陷的眼窝泛着青黑，面色灰败如纸，整个人透着一股油尽灯枯的衰败之气。

她凝视片刻，忽然轻声问道：“夫人生的是什么病？”

有娀夫人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怔了怔才掩饰道：“不过是染了风寒。”

杨凛星眸光一凛，突然起身扣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及的脉搏紊乱无力，分明是——

“你被人下毒了？！”

现在有娀淮已死，还有谁能在此时对她下手？

剧烈的咳嗽再度袭来，有娀夫人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在素白绢帕上晕开刺目的痕迹。

“没料到......你竟通医理。”

“是谁？”杨凛星声音沉冷。

“谁知道呢。”有娀夫人苦笑，“或许......是有娀淮吧。连我自己都不知是何时中的毒。”

杨凛星的眉头越蹙越紧。她的医术虽不及风故知那般精湛，但寻常疑难杂症也难不倒她。可眼下有娀夫人所中之毒，她竟束手无策。

若是风故知在此，或许还能寻得一线生机，只可惜……

她眸色一沉，忽然想起什么：“我听闻东方部族生有一种神草，名曰‘丹心’，据说能解世间百毒。待他日我到了那里，定为您寻来。”

有娀夫人却轻轻摇头：“不必了。”

“为何不必？”杨凛星的声音里终于透出压抑不住的怒意。

她终究是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即便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三年，她的思想、她的价值观始终未曾改变。在她看来，生命何其珍贵，无论是漠视他人性命的有娀淮，还是如今轻贱自己性命的有娀夫人，都让她无法理解，更感到愤怒。

这世上有多少人饱经苦难、颠沛流离，却依然在挣扎求生？这些生来就锦衣玉食的贵人，凭什么动不动就将性命视作儿戏？

她声音陡然转厉：“夫人方才还说要常伴青灯古佛为族人赎罪，如今身中剧毒却拒绝医治，莫非这份诚心只是说说而已？若您就此撒手人寰，这未尽的罪孽要由谁来承担？难道要阿彩来替您扛吗？”

有娀夫人原本灰败的面容霎时血色尽褪，她浑身剧颤地望向杨凛星，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她自小就没了父亲，又刚刚经历了亲人的背叛和死别。现在。您还要让她失去母亲。”杨凛星的眼底没有半分温度，她的嗓音低柔却又字字锥心，“您对她，真是狠心。”

有娀夫人嘶哑道：“她是我的女人，我怎么会舍得……”

“既然舍不得，那就好好活下去。”杨凛星打断她，“没有父母的孩子，活在这世上有多孤独，您知道吗？有些事情即已发生，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改变分毫。活下去为还在身边的人多做些事，这才是您此刻最该尽的责任。”

她望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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