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那浸入骨髓的阴寒,空气凝固得如同万年玄冰。
宋德真高踞龙椅,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他大半神情,只余下紧抿的薄唇和下颌绷紧的线条,散发出山雨欲来的威压。
阶下,万延俊一身常服,形销骨立,不见紧张与狼狈。
两侧,以陈礼为首容派,以赵文鸿为尊清流,分列两侧,人人屏息,眼神闪烁,揣测着这场风暴最终会卷向何方。
白雪霁立于殿心,寒风似乎还缠绕在她素色的衣袂间。她无视那四面八方投射来的、或惊疑或审视或恶毒的视线,双手将沉重的卷宗高高举起。
“民女白雪霁,代亡父夏翊,泣血陈冤!奸佞构陷,忠骨蒙尘!铁证在此,恭呈御览!”
声音清越,穿透殿宇的死寂。
宋德真冷冷扫过殿下诸人:“薛卿,你来主审。务必问个水落石出。”
薛桧之躬身应下,转向白雪霁,“白娘子,你所告状,干系重大。你手中物证,及所涉人证,一一呈上,当庭验明!”
白雪霁解开包裹,哗啦一声,伪证文书、被截军报抄件、记载粮草被扣去向的密账副本、还有几封染着血手印的证人遗书被摊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内侍小心翼翼地整理卷宗,疾步呈至御前,薛桧之接过后匆匆扫过,又疾步呈至御前,宋德真眼底寒意更甚,“审!”
薛桧之转向万延俊,“万延俊,白氏女所呈伪证文书,经比对,其印鉴、行文格式、乃至纸张墨色,皆与当年兵部存档中被篡改销毁的调兵令副本吻合。时任兵部职方司郎中的张平,已在押供认,受你指使篡改文书,截留军报。你,作何解释?”
万延俊发出一声低笑,“薛相此言差矣。此女来历不明,自称夏翊之女?呵,夏翊一生未娶,何来子嗣?此等荒谬之言,竟也登堂入室,污秽圣听!至于这些所谓‘铁证’……”
他浑浊的老眼扫过地上的文书,讥讽道,“伪造之术,古已有之。攀咬之词,更是小人惯技。张平?一个失势下狱的蝼蚁,为求活命,攀咬旧主,有何稀奇?官家圣明,岂会被此等粗劣伎俩蒙蔽?倒是薛相,如此急切地将这身份可疑之人推至御前,又对这来历不明的证据深信不疑……莫非,是想借这无主孤魂的案子,行那排除异己、倾轧朝堂之事?”
万延俊老辣地避重就轻,死死咬住白雪霁身份和证据来源的可疑,并将矛头引向薛桧之。
“粮草文书,六部存档,黎甲血书,太医院记录,皆可复验,何来不明?”薛桧之的声音平稳,天生自带一股凛然正气,“况且,此女身份,自有明证。”
他侧身,对着殿外朗声道:“传陈吕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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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开启,寒风涌入。
陈婶一身素色布棉袄,头发花白,脸上刻满风霜,她强压着对满堂威严的畏惧,缓缓走进大殿。
“民妇陈氏,叩见官家。”
老妇的声音有些发抖,“老身的儿子陈忠,曾是夏将军麾下亲兵。建元元年,忠儿为护将军断后,战死在长州城外。将军感念忠儿忠勇,将我这孤老婆子接到江都夏府奉养。”
她指向殿中的白雪霁,“这丫头,是将军在建元二年从苏阳城带回来的!将军待她如亲生骨肉,亲自教她识字习武!老身平日就负责照顾她的起居。整个江都府,夏府左邻右舍,谁不知道将军府里有个整日里追着将军喊‘夏叔’的小丫头……将军出征前,还特意嘱咐老身看好她,可怜将军……又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到此处,陈婶终于泣不成声,悲恸欲绝。
那几个曾在江都任职的官员,看着陈婶苍老却依稀可辨的面容,又看向白雪霁,脸上露出恍然和复杂之色,纷纷低语。
“确是陈忠的母亲,当年我随夏将军去接她的……”
“我认得她,江都府内管事婆子……”
“当年夏府是有这么个小姑娘……”
万延俊脸色微变,冷哼一声:“一个老妇的证词,又能证明什么?夏翊收养此女,谁知是不是别有用心?”
白雪霁眼中寒光一闪,对着御座深深一礼,随即转身直面万延俊:“大人口口声声证据伪造。那好,民女斗胆,陈情三问,请当堂解惑!”
“一问:若无权相授意,区区通判王焕,安敢截断前线数万将士救命粮草?此非渎职,实乃谋杀!”
“二问:若无滔天权势撑腰,黎茂和区区知州,安能胁迫副将黎甲,构陷统兵大将?又安能在构陷之后步步高升,直至枢密重地?”
“三问:若非中枢巨奸只手遮天,打通宫禁关节,太医院秘药‘骨蚀散’如何流向前线?再者,那射出致命毒箭的人,又是奉了谁的命令?”
“若非有人在其后精心抹平一切线索,”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御座上,声音沉痛,“建元四年,我在江都府衙击鼓,指出夏叔尸首异状,为何无人深查,反斥我无知孩童?”
白雪霁猛地跪下,“官家,此案非独为家父一人之冤!今日民女冒死上告,非为私仇,实为天下忠义之士请命。寒尽边关将士热血,若忠良蒙冤而奸佞逍遥,谁还肯为官家,为这大宣天下效死?请官家明察,给我们一个公道!”
连珠炮般的三问,一把将宫廷秘药、前线灭口的黑幕撕开,直接将万延俊逼到了死角,更将矛头隐隐指向了更高层次的包庇。
群臣脸色剧变,连宋德真冕旒下的眼神也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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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桧之捕捉到御座之上那一闪而过的寒意,那是触及了某些更深禁忌的不适。他心中一紧,立刻踏前一步,“白娘子三问,字字泣血,直指人心!”
声音陡然变大,让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拉回他的掌控。
“官家,此案牵连之深,已远超万延俊一人之罪。其党羽甚至可能渗透宫禁、染指军务。更有甚者,表面与万派泾渭分明,实则暗通款曲,为其犯罪提供便利以谋取事后擢升。”
他猛地抬手,直指涉案的周明德:“周太医令,你执掌太医院药库多年,宫廷秘药自有严规,名录皆有存档。‘骨蚀散’当年由何人签署放出?流向前线是否经你核准?其间流程可有疏漏?是监管不力,还是……监守自盗?”
紧接着,他犀利目光刺向兵部队列里一个试图退后掩藏身影的官员:“孙贲,当年调度前线监军文书是经你之手,其中可有猫腻?”
薛桧之每点一人,陈礼的心都往下沉一分。周明德已暗中投向容派,是容家在太医院的重要棋子。孙贲更是杨存中告老后,老夫人力主安插在兵部、掌握部分军务的核心干将。
这两人若被坐实勾结万延俊构陷夏翊的罪名,不仅这两人完蛋,更会将矛头引向容家核心。
殿内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陈礼身上。他能感到万延俊那冰冷目光如同跗骨之蛆,也清晰地看到了薛桧之与御座方向那份冷冽的的审视。
那是要他表态,要他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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