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动作,顾月之才发现自己竟头痛欲裂,浑身都提不起力气。可她顾不得许多,掀开被子便要冲向那道人影,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可待到真的要触到他时,顾月之却忽地停下了。她害怕这又是个梦,梦醒,她又见不到他了。
“影月……”顾月之哽咽地以手抚上薄纱,缓慢移动指尖,顺着那不知是真或幻的身影勾勒着。
明桃沉默半晌,道:“小姐,冬夜风凉,你该穿上衣服。”
“不,我不冷,”顾月之急忙摇头,与她往日里清冷的模样大相径庭,“我一转身,你便又走了。”
明桃知道,此时顾月之对她深信不疑,越是这样的时候,便越不能露出破绽。
“小姐,我不会走,你知道的,我不会离开你。”明桃猜想,以影月的忠心,一定曾说过类似的话。
果然,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顾月之双眼便开始不断留下泪水,显然是触动至极。
顾月之边哭边摇头:“你骗我,你骗我。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你说会一直在我身边,可你还是丢下我一个人走了。你是在怪我,对吗?怪我不能为你报仇,不能让你光明正大地活在这世上。”
她渐渐泣不成声,那哭声有悔恨,有思念,但更多的,只是一个女子脆弱的悲鸣,令人动容。
原来,她也有普通女子会有的喜怒哀乐。
有泪珠滚过自己的面纱,明桃清晰地感知到,这不是为伪装影月而流的泪,而是她自己的眼泪。看着顾月之痛苦的样子,明桃再也伪装不下去。
她摘下面纱,擦去伪装,在顾月之怔忪的神情中露出了自己本来的相貌。
顾月之的神色瞬间就变了。即便泪痕未干,但在看到明桃的一刹那,她的眼神立刻变得冷酷无比。
“怎么会是你!”
她下意识地想要大喊影月,却突然意识到,影月已经不在了,而此刻,就算把随月和从月叫进来,又有什么用呢。
连影月都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她原本应该恨她,可是经历了刚刚一遭,自己的一切不堪和脆弱都暴露在了这个女人面前,这让她感到无比耻辱,分外无力。
顾月之狠狠抹了把脸,语带恨意地质问她:“你来是想做什么?羞辱我?还是杀了我?”
反正已经坏到这种境地了,她也没必要再维持那种不堪一击的骄傲了。
明桃沉默地看着她颤抖紧握的双拳,淡淡道:“我既不是来羞辱你,也不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明桃扯下面纱,扔在一旁,“但不管你想做的是什么,恐怕影月死了后,都没那么方便了吧。”
“你竟然还敢提他的名字,”顾月之不可置信地狠瞪着她,“我是授意他去试探你,可你有什么理由非要杀他不可?他是绝不会先动杀心的!”
她气得狠了,整个人都因为这句话发颤,头也越发痛了起来。
“顾月之,我凭什么要按照你的想法来行事?”明桃语气中带了丝寒意,“照你的说法,我若比他强,就活该被他伤害,被他试探,被他冒犯,不许还手?即便还手,也只能你伤我一分我便还你一分地打回去?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么?假使我比他弱,假使我躲不开他那一击试探呢!难道我就活该死吗?我死了,又会有谁来替我叫冤?你既胆敢让他来惹我,并且是找死般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我,就该做好他会被我杀了的心理准备。难不成,你让他来试探我,我还就得乖乖地露出我的实力,还要保证他安安稳稳地回到你身边向你禀报吗?”
顾月之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而自己一时竟还找不到话去反驳。她一时语塞,眉头因头痛而皱得更紧。
明桃自袖子中掏出迷药的解药扔给她,淡淡道:“你就算想替他报仇杀我,也得先活下来。”
谁料,顾月之想都没想,扬手便将她扔去的解药瓶子给摔了。明桃盯着那堆碎瓷片,无语凝噎。
顾月之已经全明白了过来,死死盯着明桃大吼道:“你杀了影月,还给我下药,扮作影月来套我的话,当真是卑鄙无耻,下流至极!”
她满脸通红,看着倒比平日里总冷着脸的样子有生气了许多。
“卑鄙无耻,下流至极?”明桃无所谓地笑了笑,“你说的对,我的确是这样的人,但顾月之,你难道就光明磊落了?你囚禁顾明远,针对林逢秋,难道就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吗?”
顾月之愕然一刹,还未说话,便听明桃接着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你试探我我试探你的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顾月之,你应该自己也隐约有预感吧,三日后,宋仪周是不会来的。”
最后的一丝尊严也被剥下,顾月之如被一根针定在原地,颤抖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令她意外的是,明桃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怜悯,也没有任何幸灾乐祸,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明桃接着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宋仪周被种了红鸾,这种法术,会让他死心塌地倾心于施术者指定之人。”
“所以,宋鼎臣着急放出去那些喜帖,上面却不写你的名字,是因为他儿子闹死闹活要娶的,不是你,而是林家小姐林逢秋。”
顾月之死死攥住拳,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婚事被这样的人抢走么?”明桃唇角微微勾起,朝顾月之走近一步,语调渐渐上扬,“顾月之,我和你一样,想让林家完蛋。”
面前女子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在她眼中,顾月之看见了许多她所熟悉的东西,那是积年累月的仇恨与不甘所催生出的点点星火,正引诱着自己一步步踏入其中。
顾月之不是猜不到明桃这个时候来告诉她这件事的目的。今夜,她先装成影月,就是为了先打破她的心理防线,如今,她又点明自己走投无路的死局,更是进一步的攻心之举——明桃在用这种似陈情似哄骗的方式,逼着自己坦诚一切。
她本该对明桃恨之入骨,可不知为何,她莫名有种直觉,眼前少女一定与她一样,经历过许多的不堪,见过许多的肮脏。因此,她绝不会嘲笑自己。
这个念头爆发的一瞬间,顾月之悚然一惊。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想到眼前少女不会嘲笑自己?即使对影月,她都不敢有袒露一切的想法,但为什么,她会对杀死影月的凶手有这样的信任?
这样的自己是否太过可悲?
可还有什么可藏的呢?这少女刚刚已经看过了她最狼狈脆弱的模样。
明桃看出顾月之心内正天人交战,又添了把火:“我知道,林逢春在顾府这么久,你一定借机握了许多林家的把柄。相信我,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顾月之。”
她眼中仿佛有熊熊火焰,烧得顾月之心口发烫。即便她清楚明桃并非良善之辈,可此时此刻,她仍无法违背自己的本能,那是对实现数十年夙愿的渴望,这渴望,正引诱她走向明知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终于,顾月之还是开口了。
她的眼中好似装了一轮清冷的月,整个人悲伤至极,语调也无比沙哑:“你说得对,我猜到了,宋仪周是不会来娶我的。”
“从宋鼎臣想让我赵府自生自灭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所托非人。宋鼎臣只知道明哲保身,宋仪周也是没有半点主见,不过废物一个!自新指挥使上任后,洛北府更是彻底将我拒之门外,从那时开始,我便有了预感,这婚约多办是不会作数了。”
明桃注意到,她说起宋仪周时,没有半分伤心,只有全然的憎恶。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还想嫁给宋仪周么?”
“我当然要嫁!”顾月之声音蓦地提高,眼中泛起悲凉,“如今在这洛北城,谁都瞧不起我,人前叫一声顾小姐,奉承时尊我一声顾大人,转了身却对我百般唾骂,万般羞辱,巴不得我被退婚,被踩进泥里。可我所做之事,所提之策,从未愧对于任何人!是他们人云亦云,听信流言!”
明桃不由一怔:“莫非,当年让宋鼎臣购买荒地的提议,是你提的?”
“自然!”顾月之的手紧紧攥起拳,“明明是我的提议,却被说成是顾明远的提议,明明是宋鼎臣临时反悔,却要我来背这个黑锅,男人占尽便宜还不够,还要让女人来替他们挡刀。这世道简直可笑!”
顾月之愤恨道:“我这样的幕僚,宋鼎臣有无数个,何时才能有我出头之日?所以我要嫁,不但要嫁,我还要将他赶下台去!凭什么是他宋鼎臣当官,我能做的比他更好!”
南越所有临京城池的知府,都并非遵照科举制度选拔人才,而是皇帝具有绝对的决定权。据明桃所知,赵邝参考最多的,除却监察司考察的民情,便是上任知府的推举建议。
譬如沈樾,就是因为在民众中声望极好,加之上任洛南知府举荐,因此成为了新任洛南知府。因此,明桃一直觉得,赵邝绝非全然的昏君,即便他的确畜生,但至少在知人善任方面,他有自己的眼光和思考。
在洛北住了这段时日后,她更加觉得,洛南和洛北一强一弱,大约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下。
相比洛南,洛北因其地理位置,更能吸收自边境乃至北境而下的商户,若本地商户过于壮大,反而会削弱洛北对于北归商户的吸引力,因此,与其说是赵邝昏聩地放了宋鼎臣一马,不如说是宋鼎臣歪打正着地赌对了君心。
明桃终究没把这些说出口,只是道:“即便没有林逢秋,这场赌注的赢面也太小了。”
且不说宋家父子对她的态度,进入宋家的确能更加方便地接触洛北府大小事务。可既嫁进了宋家,宋鼎臣和宋仪周就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和岳父,有太多方法能她的才华埋没在后院,焉知他们不会像顾明远那样,将她的功劳据为己有?
更何况,明桃隐隐觉得,洛北这场疫病与顾月之也有关。若真是如此,待真相大白,她又有何可谋之地?
可是,顾月之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冷声道:“你放心,我没打算要你助我当上洛北知府。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立即便可告诉你我手中的消息。”
——
卿晗蹲在廊下,越过面前的火炉,百无聊赖地托腮看着院中的冬青树。
冬青树上,一颗摇摇欲坠的红果正被风吹落,红果沉闷地滚过片片绿叶,轻轻砸在雪地上,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冷风卷起的雪粒给层层盖住。
无声无息。
下一刻,正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内室蒸腾出的热风扑醒了就要睡着的卿晗。
她立刻睁大了眼,待看清是谁后,猛地站起了身,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姐姐!”
卿晗蹲得太久,又起得太猛,眼前突然一黑,“哎哟”一声便往前倒去。
“小心。”
一只冷得像冰一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牢牢扶住。那手实在太冷,激得卿晗立刻打了个寒战。旋即,卿晗意识到,这不是姐姐的手!明桃常年练武,手是极温暖的,绝不会像冰块一样。
稳了稳神,卿晗眼前终于恢复清明。定睛看去,果然,扶住她的,不是明桃,而是顾月之。
她立刻将手抽了出来,很不自在地往明桃身旁移了两步。明桃见她颇为防备,立刻安抚地拍拍她:“无碍。”
说罢,明桃眼神环绕院子一圈,问:“怎么没看见你哥和公孙渺?”
话音未落,两人的声音便从院外传来。
“这儿呢。”
下一秒,伴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两道高挑身影并肩进了院子。
卿珩和公孙渺正缓步走着,顾月之突然冷冷开口:“别踩到我的果子!”
她声音极严厉,两人齐齐一惊,立刻收住脚步,不敢再走。卿珩眯着眼仔细看了看眼前的雪地,终于找到了她说的那颗红色果实。
卿珩垂下眼睫,捡起那颗果实,放到了廊下小几之上。他并不在意顾月之的疾言厉色,反而朝顾月之温和一笑:“抱歉,顾大人。”
公孙渺有官职在身,自不会像顾月之问好,只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腹诽,就这么葡萄大一点的红果子,得亏是红的,不然谁看得见啊?
这一出插曲后,几人间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公孙渺和卿珩等人与顾月之本就不熟,卿晗更是对顾月之没有好感,明桃只好自己担起解释的任务:“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不是什么卿夫人,叫我明桃即可,公孙大人和卿珩你认识,这位是卿珩的妹妹,卿晗。”明桃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遍,只想快些进入主题,并未注意卿珩一直在看着自己。
卿珩微微扬起嘴角,他注意到,她介绍自己时,说的是卿珩,但介绍公孙渺时,说的是公孙大人。
公孙渺负手看着顾月之,脸上表情异常严肃:“既大家打算坦诚相待,身为指挥使,有些问题我也不得不问,顾月之,你想好了再回答。”
顾月之淡淡点头:“问吧。”
“你是否与城北石南巷的那名邪教教徒有过来往?”
“有。”顾月之神色坦然。
这答案并不出乎人的意料。
“那么,洛北城中的疫病,是否是因你而起?”
顾月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拢了拢身上的披袄,想了想才道:“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卿晗疑惑地皱了皱眉。
明桃原本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听到这里,她将火炉旁还晕着的从月抱了起来,道:“这件事恐怕一时半会儿说不完,进去说吧。”
她率先回了正房,将从月放到榻上。走回花厅时,其余几人已经坐好了。
公孙渺正色看向顾月之,继续追问方才的话:“你讲清楚一些。”
顾月之只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似乎懒得多说。
“她的意思是,疫病不是因她而起,但疫病会感染全城,是她意料之中。”明桃淡淡开口,替顾月之回答了。
公孙渺神色立刻变了:“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公孙渺便察觉到了同时来自卿珩和明桃两人的眼神,卿珩目光温和,明桃目光冷冽,但眼神中的意思别无二致——都在警告他收敛住情绪。
公孙渺只得压抑住怒气:“这疫病害死百姓无数,这些百姓与你无仇无怨,你若能提前得知,为何不加以阻止?”
“加以阻止?”顾月之转头看向公孙渺,如听到了笑话,“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想让我阻止什么?”
“总之,你的意思是,并不是你最先和邪教徒联系的,是吗?”卿晗见气氛不对,连忙岔开话题。
顾月之冷冷道:“自然,我难道会害我自己的三弟不成?我三弟是洛北城中感染第一人,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林逾与邪教教徒勾结,借林逢春之手,在我三弟身上种下疫病,致使我三弟惨死,桩桩件件都是事实!”
公孙渺看了看明桃,又看了看顾月之,只觉得此事处处蹊跷。顾月之既然说是林家率先与邪教徒有勾结,又为何还要承认自己也曾和那邪教徒有过来往?但好歹此行目的达到,顾月之明确指认了林家与邪教徒有所勾结,想来是有些确切证据的。
思及此,公孙渺又问:“既你如此笃定,那我现在就去请府中二少夫人,你们可敢对峙?”
顾月之的眼神不经意间瞟向明桃,见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于是淡然道:“有何不敢。”卿晗还在自顾自地思索,公孙渺已经拂袖而去,想来是去向暗处隐藏的士兵吩咐任务,唯有卿珩若有所思地看着不发一言的明桃,眼神暗了暗。
没过多久,便有指挥使府的士兵已经踏着整齐的步伐停在月竹院外,同行而来的还有贾今喜。
卿珩起身嘱咐了贾今喜几句,贾今喜走后没多久,公孙渺便带着战战兢兢的林逢春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她仍是一身素服,似乎是自睡梦中被惊醒,脸上还带了些刚起的红晕,神色潋滟,衬得头上那朵通白绒花都显得鲜艳了许多。
她颤巍巍地停在厅中央,四周明桃等人的眼神立即直直落在她身上。
林逢春脸上露出些慌张的神色,不动声色地往公孙渺那边移了移,语气中带了丝害怕和委屈:“公孙大人……”
公孙渺才不吃她这套,撩袍落座后,见她站没站相,立即冷声呵斥:“站好来林逢春!本官有话问你!”
见此情形,顾月之眼中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讽刺。
林逢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立即反应过来了自己现下的处境,眼中带了些羞愤和无措,很好地压下了她看向顾月之时咬紧牙关的神色。
果然是这贱人在搞鬼!该死的顾月之,你不仁,便别怪我不义!
思及此,林逢春收了委屈的神色,定定看向公孙渺,语带不忿:“公孙大人,官府查案尚且是在白天,为何指挥使府可以如此蛮横,夜半三更便闯进民女家中?”
“自然是因为有要事!林逢春,本官现在问询于你,顾家三公子的死,可与你有关?”公孙渺神色严厉,声音极大,将林逢春吓得后退了两步。
她稳了稳心神,立即仰头否认:“没有!”
“没有?”公孙渺眯了眯眼,看向坐在一旁的顾月之,“既如此,顾大人,你能否给个合理的解释?”
林逢春立即转头看向顾月之,压下眼中的愤恨,装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姐姐!竟是你跟公孙大人说的吗?”
“三公子惨死,我知道你疑心是我所为,你不信任我也好,囚着我不让我出顾府也罢,可你为何要在公孙大人面前诬陷我?”
顾月之冷冷勾起嘴角:“我诬陷你?林逢春,你收买门房小厮陈四让他替你和林逾通信传话,又指示你的贴身丫鬟芳心在我三弟的饮食中下药,哪件事冤了你!你敢让公孙大人去搜一搜陈四的屋子,去好好审一审芳心吗!”
从陈四名字出来那一刻,林逢春双眼便蓦地瞪大了。顾月之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且她既早知道,又为何一直不发作,单等着现在秋儿即将出嫁的关键时候清算?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顾月之这一番话震成了一番浆糊,顾月之只得攥紧了拳,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芳心已经被她遣去报信了,待哥哥和知府大人到了,她自然可以平安无事。
眼下要做的,就是死不承认,尽量拖住时间。
思及此,林逢春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抬起头看向顾月之,狠狠道:“顾月之,你又敢不敢让公孙大人去平湖院搜一搜,看看你让你那好侍女随月每日喂给公爹的究竟是什么药!”
“公孙大人,她将自己的亲生父亲囚禁于平湖院中,日日折磨,你若要审我,为何不审她!”林逢春彻底不再伪装,指向顾月之,头上绒花随着她激烈的动作而跌落下来,“莫非公孙大人是想要包庇?”
公孙渺没料到两人竟互相攀扯出这么多事,他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一拍桌子,厉声道:“荒唐!”
“林逢春,是本官先问询于你,还没轮到你扯旁人的事!”公孙渺朝外大吼一句,“带陈四和芳心上来!”
立即便有士兵应声去办。
这下,林逢春是真的开始慌张了。
很快,士兵便回来禀报:“公孙大人,在松涛院没找到芳心,这婢女说看见芳心去了门房处,但门房处也没有芳心和陈四的踪迹。”
那名被带上来的婢女头都不敢抬,只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大人,二少夫人平日什么事都让芳心姐姐去办,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林逢春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嘴,忽然,又有士兵呈上一袋珠宝和一封书信:“大人,这是在陈四房内搜到的。”
林逢春看到那封信,顿觉两眼一黑。竟是她前段时间让陈四帮忙带出去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这信怎么会没传出去!从前陈四办事从未出过差错啊?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封信被顾月之截了!
一下子,林逢春整个人颓然伏地,六神无主。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林逢春现在整个脑子都如一团浆糊,心乱如麻之下,她甚至在想,不若就地咬了舌头,可那念头不过片刻就被她压了回去。
不,不,她不想死!
就在这时,外面忽地响起了兵器碰撞的清棱之声。有士兵厉声大喊,试图阻止:“站住!未得大人召见不得入内!”
但显然,这不速之客并没把士兵放在眼中,冷兵相接的当啷声再次响起。
竟有人如此大胆!公孙渺惊得差点站起来,但见明桃和卿珩都还四平八稳地坐着,他才反应过来,这人多半是个没什么威胁的,于是又沉稳坐回原处,厉声朝门口士兵喊道:“让他进来!”
“公孙大人这是何意!”随着一声高呼,一男子手提长剑,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厅内。
竟是林逾。
公孙渺抬手示意警惕上前的士兵退下。别说一个林逾了,有明桃和卿珩在,八百个林逾都不带怕的。
林逾质问完,第一件事便是扶起方才已经瘫软在地的林逢春,而后又咬牙切齿地盯住公孙渺,显然是不得一个答案誓不罢休了。
林逢春见林逾如见天降神兵一般,立时便死死扒住了他的胳膊,神色凄厉道:“哥哥,哥哥,你可算来了,他们这些人,顾月之跟这些人合起伙来要冤死我!”
公孙渺冷哼一声,将信和装满珠宝的袋子丢在林逾面前,一字一句地念起了信上内容:“哥哥,见字如唔,妹心急如焚,昨日顾月之带回两名女子,一言能察明顾月之弟弟死因,妹恐其将洞悉其中隐秘。公爹不幸,已遭顾月之毒手,妹恐不久亦步其后尘,恳请兄长速谋良策,将逢秋婚事提前,救妹于水火。顾月之近日监视愈严,此信不必回复,以免惹其疑心。妹盼兄长与逢秋安康,万事顺遂,只愿早日团圆。”
他每念出一句,林逢春的神色便惨白一分,到最后,她已是冷汗涔涔,全靠林逾的支撑才没瘫软在地。
公孙渺冷笑一声,将信纸掷于林逾面前:“林公子,既然你来了,那么,你能否解释一下,令妹对察明死因的恐惧是从何而来,而其中的隐秘又是什么?”
林逾抖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看信,试图找到哪怕一丝的不对。可这字,分明就是逢春的字,抵赖不得,而上面的内容,也与公孙渺所复述的一字不差。越看到后面,林逾捏着信纸的指尖便越发泛白。
这显然是林逢春还被顾月之牢牢看在府里时写的,后面封城解除,顾月之大概怕传出去不好听,便没再软禁林逢春,林逢春以为自己收到了信,只是按她所言没有回复,殊不知,这封信竟是早就被顾月之给扣下亦或是换下了!
林逾一颗心立即沉了下去,方才芳心匆匆来报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顾月之自己也一身骚,怎么敢扯逢春的不是?
现在看来,原来是因为手里拿住了证据才这么自信。林逾咬咬牙,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身后。
“公孙大人,依律例,审讯断案,开设公堂该是知府大人做的事,公孙大人此举是否有些越俎代庖?”林逾甩下手中之信,狂跳的心也随着这句话慢慢平静下来,“宋大人才是我洛北的父母官,公孙大人此举可算是私设公堂了!”
听到这话,一直没说话的卿晗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在身上摸了又摸,仿佛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明桃好奇地问。
卿晗一拍脑袋,哀嚎一声:“哎呀,我才想起来,姐姐你那块瑾王令牌还给沈姐姐了,不然拿出来还不得吓死林逾这个狗东西。”
明桃好笑地转回了身子,忽见一旁的卿珩脸上带了些微笑。不仅如此,一向喜欢装严肃的公孙渺眼中都划过了一丝笑意,仿佛即将要见证什么很有趣的事。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卿珩便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竹筒,递给一旁候着的士兵。
这士兵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只见他一手倒了倒竹筒,另一只手轻巧地接住里面滚出的一卷锦布,而后笑眯眯地将其在林逾面前展开——
“玉……玉玺印章……”看清上面的字后,林逾一下便腿软地跪倒在地。
这卷锦布的轴柄竟是黄金,而其上题字的丝绸更是名贵异常,民间有市无价,再加上玉玺上那几个字,看得林逾一下便冷汗涔涔。
苍天啊,这是圣旨啊!
卿珩俯视着林逾,微笑道:“公孙大人乃圣上钦定洛北指挥使,此行专为肃清邪教余孽。皇权特许,自可开堂问案,无需任何人首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