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催雪急,皑皑如霜。
在这一日,楚桓举办了一场宫宴。
楚泠应邀前来,宴上寥寥只坐了数人,都是皇室宗亲。
太后自从楚桓登基以后,除了对姣姣,一向不问世事,是以这场宫宴,女眷只有姣姣和楚泠两人。
楚泠食不知味,尤其是宴席之上,尉迟延灼热的视线附着在她身上。
让她几乎有些如坐针毡。
时不时有宗亲赞叹楚泠与尉迟大将军郎才女貌,堪称天作之合,这些话也是惹得尉迟延神色愉悦,自然,赞叹声更是不绝于耳。
楚泠不仅要应对来自尉迟延的目光,还有,这些人不知几分真心的祝贺,让她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其实今日,楚泠是可以称病不来的,但是她想前来见楚桓。
先前前去清和殿,她都是被拒之门外。
她能做什么呢。
无非是想求楚桓收回成命。
尽管知道楚桓不仅不会遂她的愿,可是那是她的外祖,她的舅父,即便希望渺茫,她还是想试一试。
宫宴在众人的觥筹交错中结束,钧王今日贪杯,被旁边的宗亲多灌了些酒,满脸通红地说着些胡话。
这时候也谈不上雅观,旁边的宫娥为他递上了醒酒汤。
楚泠的心思并不在此,只略动了几下筷箸,待到楚桓离席的时候,她才匆匆跟上。
楚桓近日诸事缠身,看上去神色很是疲惫。
他才刚刚登基,又常常被人唤作傀儡皇帝,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恐怕也有些水深火热。
楚泠走上前,恭顺唤道:“陛下。”
楚桓揉了揉太阳穴,他不胜酒力,刚刚宴上尉迟延敬酒,他不得不多饮了几口。
此时看到楚泠,楚桓倒是没有露出不耐的神色,反而反常地抬起唇边。
“皇姊。”
楚泠温声道:“先前周公公的事情,陛下节哀。”
“节哀么?”楚桓笑笑,“周公公屡次三番为难与皇姊,都这样了,皇姊还要假惺惺地前来让朕节哀吗?”
楚泠愣怔片刻,“臣的确与周公公曾有过节,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臣要恨之欲其死。”
“皇姊,”楚桓的语气嘲弄,“这就是朕与你的不同,朕恨的人,朕就是会让他死的。”
楚泠的话突然梗在喉间。
楚桓的话一语双关。
他是君上,生杀予夺都在他一念之间,他厌恶的人,他当然可以除之而后快。
就像周岳崇,这个不识好歹的史官。
她的外祖。
楚泠眼睫垂动,沉默片刻,她才重新问道:“臣已经按照陛下的旨意,嫁给尉迟延,臣知晓皇命在上,除却谢恩以外不应再有其他所求,但是臣还是想恳请陛下……”
她的语气很轻,“恳请陛下对周家从轻发落。”
她的一身血肉与罗衣,都是皇家所赐。
时至今日,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筹码。
楚桓在慢慢打量着面前的女郎。
诚然,她长得极美。
不然也不至于让尉迟延都为她着迷,三番两次地前往钦天监,想要尽快成亲。
甚至因为怕唐突了她,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对她做出过什么失礼的举动。
可是,她应该知足。
若不是因为她,周家早就在忤逆他的那一瞬就会被满门抄斩。
不过现在,也的确出了一点变故。
楚桓慢慢笑道:“阿姊放心。”
他的语气莫测,“这件事,朕已经有定夺,周家……朕会从轻发落。”
楚泠霎时间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
她很想问中间有什么其他的缘故,让楚桓改变主意,可是楚桓却不愿多说,身边的内侍簇拥着他远去。
今日宫宴举办在午后,天色还早,楚泠在金銮殿前思索许久,准备前去一趟诏狱。
诏狱位于西六宫附近,她对这段路几近轻车熟路。
连着数次前来,狱卒也已经熟悉她的脸。
他身姿站得挺直,长戟拦在门口,“公主殿下。”
楚泠道:“今日我得见天颜,陛下说会对周家从轻发落,是以,能否让我进去探望?”
狱卒的回答斩钉截铁:“非陛下口谕,任何人不得进入。”
倘若楚桓真的消气,那么理应……
会能容许她探望外祖和舅父。
可是楚泠此时被拒之门外,只能依稀听到远远传来的凄厉惨叫声。
狱卒好心提醒楚泠道:“殿下还是早些离开吧,大理寺卿李大人正在审问罪犯,若是到时候有些什么脏东西出来,污了殿下眼睛,可就不好了。”
楚泠反问:“李大人?”
狱卒道:“是因为先前周公公的案子,陛下钦点了李大人去督办。”
这惨叫声,分明来自一个女子。
这宫中的囫囵事情实在是太多,他这样提审,迟早就屈打成招。
楚泠的指尖陷入掌心。
狱卒继续劝慰她道:“相比起来,殿下的外祖舅父在诏狱中,算是过得非常滋润的了,殿下不必担心,早些离去吧。”
·
清和殿中,楚桓翻看着今日的奏折。
雪灾连绵不断,他已经开放了国库分发赈灾粮,但是国乱不断,国库也已经空虚许久。
更何况,无论谁前去办这个差事,总归会在手里过一遍油水。
楚桓烦不胜烦,随手将这些折子全部扔在一旁。
所幸正在这时,一位内监上前,恭敬地将手上的纸页递给楚桓:“陛下。这是周大人修订后的国史。”
楚桓接过来。
昨日周荀求见,他原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周荀却极为认真地说自己可以代替他的父亲进行修改,国史修纂,一向都是周家的人进行,这是开国就一直延续至今的事情,至于这个编订的人是周岳崇还是周荀,却没有这么重要了。
周荀倒是极为识趣。
其实也正常,周岳崇那个老骨头已经活腻了,但是周荀却还年轻,听闻连媳妇都还没娶,又怎么会甘心那么轻易地死去呢。
楚桓一向喜欢识趣的人。
他仔细研读了一下周荀递上来的史记。
这上面几乎用尽了华丽的语句来形容楚桓是怎样一个天之骄子,更是大篇幅的骈文,来歌颂楚桓的功绩。
远比先太子要更为靡靡,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他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愉悦的神色。
他几乎可以想象,后世的人看到这些语句,将会多么崇拜自己这样一位君上。
他会是郦都建朝以来,最煊赫、最为人敬仰的皇帝。
没有人会知道他是生长在冷宫里的蜗牛。
没有人会知道他的过去。
他光鲜甚于天下的所有人。
楚桓将纸张仔细收好,又听到殿前有人前来通报道:“陛下,大理寺卿求见。”
大理寺卿踏着风雪走进。
他掸了掸身上沾上的雪粒子,然后将一页状纸放在楚桓面前:“陛下,那个女子已经画押了。”
状纸上清清楚楚写着,这个女子是如何和周作海起了争执,又是如何将他杀害。
但是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蹊跷。
周作海的死状凄惨,远非一个自幼长在宫闱里的宫婢能做到的。
他在糊弄自己。
楚桓与面前的人都心知肚明。
可是这个李大人有尉迟延作保,他有恃无恐。
楚桓慢慢笑道:“哦?这段时日,李大人真是辛苦了。”
大理寺卿连忙躬身道:“微臣不敢。”
楚桓道:“李大人既然找到了真凶,那此案就此做结吧。”
大理寺卿一时没想到如此轻松,有些愣怔地抬起头。
楚桓似笑非笑:“李大人是对朕的决断,有什么异议吗?”
“微臣惶恐,”大理寺卿迟疑,“只是陛下,那名女子,应当如何处置?”
楚桓语气淡淡:“刑罚之事,李大人随意吧。”
·
钧王今日喝多了些。
他面色涨红,摇摇晃晃地走在宫道之上。
他有些跛脚,刚刚在宴席上卖丑,倒是很得楚桓的欢心,又给了他些赏赐。
现在整个郦都,论辈分,他也是皇室内最高的那位了。
他与这位新帝有着差不多的过往,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楚桓对他也格外宽厚些。
这段时日,钧王过得也是非常如鱼得水。
时近傍晚,身边的仆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钧王,钧王的手却慢慢地在仆从的手腕上摩挲着。
这几乎让仆从有些颤颤巍巍,他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浮现出来。
他不敢出声,依然尽心尽力地搀扶着钧王。
雪天路滑,尽管仆从已经足够小心,还是一个趔趄,让钧王猛地往前栽了下。
好在及时扶稳,这也让钧王的酒稍微醒了些。
钧王的目光扫过仆从,仆从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殿下饶命!”
钧王摆了摆手,他的声音带着醉意的哑,“罢了。”
仆从自是千恩万谢地应了。
他模糊不清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人。
这样的想法,在他清醒的时候,他是断断不敢的,但是现在,他半醉了。
醉意滋长了他的胆量,也给他了无限的遐想。
权势带给他的,是食髓知味。
宫道漫长狭窄,他慢慢抬步走向远方。
·
破败的小院内寸草不生,宋陵游坐在缺了腿的板凳上面,一只手撑着额角。
他修长冷白的手慢慢抚摸过放在桌案上的纸页。
影卫半跪在他面前,许久都没有等到面前的人应声。
影卫忍不住唤道:“殿下?”
宋陵游回神,只淡淡道:“容后再议吧。”
影卫又道:“陇京那边许多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殿下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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