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宫。
九重玉阶之上,雕龙漆金、明珠缀映的宝座居于大殿正中央,御座上端然坐着一人。
其人容貌年过半百,颧骨凹陷,眼珠阴冷斜睨,额头隐约可见青筋浮起,如毒蛛蜿蜒,身着玄黑色十二章纹云缎广袖长袍,苍老的面容与贵气的锦袍竟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贺绍怒意凌然,沉声喝道:“一个个说来,如实禀报,不得有半点隐瞒!”
大殿中央,冰冷的玉砖上伏跪着十几号人,无不膝软如絮、齿战如磐。
太监总管江康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如实道:“回禀侯……摄政王,今岁大寒,万物凋敝,各地出现了极端寒冷的天气,因大寒无雪,麦苗尽枯,实乃冬旱之兆,无数百姓因炭火短缺,冻毙于家中。”
贺绍脸如黑墨,阴沉似水,他这才刚当上摄政王没多久,奏折便如雪花一般纷至沓来,乞求开仓平粜,配给炭火,一个个说得倒是轻巧,不就是盯着他钱袋子看?
这龙椅还没做热乎,尚未享受几天荣华富贵,居心叵测之人便打起了国库的主意。
灾情遍地,乱象丛生,一旦开仓赈灾,这国库白花花的银子,经层层剥削,又有多少是落到百姓手中,还不是被贪墨的蠹虫中饱私囊。
他五指深深扣入龙纹扶手,目光冷冷透着阴毒:“继续说!”
钦天监监正早已汗透重衣,脖颈上一颗脑袋摇摇欲坠:“因百姓们饱受灾情之苦,坊间便谣传一句谶语,冬无瑞雪,恐、恐奸佞当道……”
“放肆!”贺绍骤然钳住御座龙首,发出阵阵铮鸣,“这哪是谶语,分明就是有心之人蓄意谣传,含沙射影,抨击本王当政!”
监正挥汗如雨:“王爷息怒,臣有一法子,可解此困局。”
*
汝县。
今岁初雪迟迟未至,可天气是愈发严寒刺骨,天凝地闭,寒可堕指。
众人合计出了一个主意,在县城各地广设粥棚,开仓济民。
苏怀黎与祝无恙住在陈氏府邸,便在府外搭设三四个粥棚,每日辰时,开仓放粥,江枫则在一旁搭建临时的药棚,因寒冬生疮的百姓,也可在药棚领取免费的药膏和炭火,寒燥易引发咳喘之疾,江枫还特意搭配了驱寒生热的温补药材,预防疫病横行。
季棠回了军营,苏怀黎便让霜月跟她一起过去,一来她没这么娇贵,如今也不需女婢贴身侍候,二来霜月一身本领,留在她身边实属大材小用,倒不如和季棠一起,两位姑娘在营中相互之间也有话聊,偶尔还能搭把手。
苏怀景依旧朝九晚五在县衙处理政务,陈氏府邸外的粥棚只能解百姓一时之困,好在县衙仓廪盈满,足以让百姓挺过这个寒冬。
申时,在粥棚的百姓陆陆续续离开,苏怀黎站了一天腰酸背疼,便回西厢房净身沐浴。
陈府被查抄后,归还了所有家仆丫鬟的卖身契,苏怀景来府邸落脚,也带上了阿忠和阿进,就不曾想过买些下人在一旁侍候,如今慕名来粥棚的百姓越来越多,凭他们几个根本忙不过来,只好找几个义工临时帮忙。
这几个义工本也是以工代赈、家中贫苦的百姓,苏怀黎干脆就将他们留在府上帮江枫打打下手,安排在厨房煎药。
苏怀黎进厨房时,丫鬟青莲恰好煎完药,正准备端出去,见主子来了忙施了一礼:“小姐可是饿了?奴婢这就去唤厨娘过来。”
“不必。”苏怀黎温声拦下了她,“半个时辰前我刚用过一些菜,目下还不饿。”
一忙起来,一日三餐便也不定时,有时早午膳一起吃,有时捱到下午才能用些点心。
苏怀黎四处逡巡了一番,这厨房内煎药的罐子少说有十来个,一时间她也分不清哪个是给祝无恙煎药的罐子。
于是便问道:“祛风寒的药可有煎好?”
青莲对各类药材都铭记于心,顿时福至心灵:“已经煎好了,正要给东厢房送去呢。”
苏小姐和祝将军郎才女貌,璧人成双,往那一站众人便知二人是一对。
苏怀黎瞥了一眼瓷碗中浓黑状的药物,微微蹙眉:“可有盯着他全部喝下?”
青莲心上一紧:“奴婢不敢!”
她不过是个送药的丫鬟,听闻以往都是苏小姐亲自给东厢房送药,不过自粥棚开设以来,苏小姐亲力亲为,忙得脚不沾地,送药的活计便交代给了厨房。
青莲垂眸低首,生怕被看出一点破绽,她每日按例去东厢房送药,有时将军不在,哪怕将军在了,也只是淡淡地扫过一眼,并未有任何动作。
是以,她有几次都是端着冷掉的汤药离开东厢房。
苏怀黎端看她这副模样,便知祝无恙没有照着医嘱好好服药,她叹息道:“罢了,日后都由我来送吧。”
青莲如蒙大赦,恭敬地将漆盘递给苏怀黎。
东厢房,木门嘎吱响动,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嗔怪埋怨但沁人心扉的泠泠之声。
“多大人了,怎么还和小孩似的!这不爱喝药的臭毛病究竟是遗传谁的,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给我——”
苏怀黎推门而入,嘴上还喋喋不休地抱怨祝无恙种种行径,等人走进屋内,抬眸一看,八目相对,面面相觑。
她呆愣在原地,脸上“蹭”地一下升起滚烫的雾气,讷讷道:“兄长,江大夫,你们在啊?!”
江枫与苏怀景无意窥见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暗自垂眸,或者假意咳嗽几声。
没想到苏怀黎平日里如此清冷似水的性子,在将军面前竟是这般“口出狂言”,“肆无忌惮”,反观祝无恙,眸漾春漪,笑染眉梢,哪还有一点深沉凝重之相,可谓惊悚!
苏怀黎硬着头皮,行至那笑意盈盈之人的跟前,“砰”地一声放下托盘,碗内的药汤晃晃悠悠地溅了几滴出来,这一响,或多或少都掺杂了些许恼羞成怒。
祝无恙忙拉着人坐在身旁,好声好气道:“莫生气,我这就喝。”
苏怀黎看着一滴不剩的空碗,心头那点别扭和羞赧还未彻底消去,正盘算着如何一溜烟跑了先,却被人拦下。
“阿黎,你来得正好,今日我收到京城传来一则消息,你留下一起听听吧。”
气氛骤然变得些许凝重起来,三人都齐齐看向他。
奸佞当道的童谣谶语在京中已流传十日有余,贺绍果真坐不住了,钦天监所言,需设坛祈福,求上苍降雪,以慰众生之苦。
祝无恙缓缓道:“贺绍如今身为摄政王,掌管一国的生计,他必须离开紫禁城,外出祈福,方能平定民怒民怨。”
苏怀黎微微蹙眉:“我朝历来祈福的天坛设于宫内正阳门外,要如何才能引他出来?”
“他如今不过是摄政王,尚未荣登大宝,我朝律例,只有天子或是皇太子才有资格在天坛祭天,他若登上天坛,恐遭天谴,只需借用监正之口,将祭坛设在城外即可。”
只要人出了紫禁城,饶是有层层禁军把守,总能寻得破绽。
这是他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苏怀黎眸光微亮:“你可有安排了?”
“嗯,”祝无恙颔首,“我出京后,把焚音堂的暗卫留在京中,刺杀一事,不难。”
有了这话,苏怀黎心下顿时松快了许多,若能一击毙命,当除心头大患。
“你们今日都辛苦了,我这就去厨房,吩咐厨娘备一下好菜,今晚我们庆祝庆祝。”
她喜上眉梢,口吻都轻快了些,端上托盘走了出去,木门轻轻关上,屋内三人不约而同沉下了脸。
苏怀景眉心紧蹙:“你为何要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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