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刚有点异动,楚衔越似乎就有所察觉,只是还没待他睁开眼,谢温便先抬手一挥,在他身上施了个小小法术。他重新紧闭起眼,刚要落在谢温身上的手也随之失重地重重落下。
谢温将楚衔越的手放好,看了会儿月光下他冷峻的面容。第二天他不会知道的,不会知道谢温中途离开过,不会知道谢温对他施了个小小法术。
谢温借着月光蹑手蹑脚起身,她没穿鞋没有从正门走出去,她怕第二天楚衔越发现她的鞋子位置变动,而有所怀疑。谢温打开窗户,从窗口一跃而下。
她光着脚,冷眼看着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半透明的魂灵。这个半透明的魂灵在月光下,被照得更加清透,仿若一汪流水。
此刻,他身穿白衣,眼尾带笑地看着谢温,一如既往地温柔缱绻,“阿温,又见面了。我很想你。”
谢温只觉得作呕,经过前十几日他对她时不时的恐吓,谢温渐渐接受了他会回来这个无法更改的事实,渐渐明白有些事情是必须去面对的。
晋华然是在刚才,谢温去沧澜江的时候逃出来的。他逃出了那重重法器的镇压,随着谢温一起来了这幽州之地。谢温隐隐有种强烈错觉,晋华然似乎一直在沧澜江边界等着谢温。
虽然谢温不知道在此前,他为何可以将声音传达进谢温的脑海中,为何可以将他若有似无的身影传达进谢温的眼眸中。但这些似乎都是晋华然又一次计划好的。为的就是引着谢温去沧澜江边界,引着谢温去看他。然后,他就逃出来了,一直跟随着谢温。
他似乎离不开她。
谢温抬眼直直地看着晋华然这个老熟人,他又顶着那副慈悲的面容用萃着毒的眸子,对她笑着,温柔着声音对谢温说,好久不见,他很想她。
谢温终于开了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晋华然道:“我想做什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但是,我现在变作了一缕魂灵,什么也做不了了。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朋友,当然来找你。阿温,我只有你了。”
谢温道:“你少给我惺惺作态!等我找到彻底弄死你的办法,我会将你的魂灵一起碾碎!”谢温咬着牙说出这话,话里话间是浓浓的恨。
晋华然神色似乎有一瞬间动摇,他随后道:“好,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是,阿温,在这之前,你还舍不得碾碎我吧。我猜你也想知道,为什么你总是梦见自己长着白发,为什么在李昭雪的记忆里,你成了云隐神山道长的徒弟。又为什么你捅了我一剑后,自己的胸口上也流出了同样的血。”
“阿温呀阿温,其实你早就知道不对劲了是吗?你早就发现你身上有着多处疑点,只是你一直不愿去面对。我相信你就是我在这个恶心的充满恶臭的人世间里的唯一的最亲的人。我们是心连心的,否则为什么会伤害不了彼此呢?
阿温,我是不介意死在你手中,被你碾碎魂灵的,可是,我只担心你会有恙。担心你会受同样的伤,担心你的魂灵会随着我一同被碾碎。”
谢温听到这里,不受控制地想起沧澜江上那一幕,她没记错也没看错,明明是她捅了他一剑,却同样地伤在她身。根本不是楚衔越说的,她是被无脸人捅了一剑。
那个伤就是凭空出现的,随着她那一剑捅进他的胸口的时候出现的。
谢温摸了摸胸口上这个还未愈的伤,呼吸急促起来,她手中瞬息间化出摇芳一剑,凌厉剑气斩向晋华然,“你闭嘴!”
然而,这抹半透明的虚影只是在空中像扭曲的热气,只是晃动两下便再次重组成他那副带笑的面容。而他身后的竹子却渐次轰然倒下。
晋华然失笑起来了,笑得有几分癫狂,“就算你让我闭嘴,这些也是既定的事实。”
“阿温,你就打算一直逃避下去吗?你打算一直缩在这见不得光的老鼠洞就这样躲躲藏藏地度过一生吗?若非外界之人还在打探你的消息,还在想要杀了你以绝后患,你觉得楚衔越又为何会将你带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躲着?若非他同样知道你身上有种重重疑点不可深究,他又为何会骗你说你的伤是旁人捅的。
阿温,你信我,我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会欺骗你的人。你若是不去面对,那么终有一日,这些问题这些疑惑都会自动找上你。只要你存在一日,你就逃不掉的。你何不去主动寻求这些未解之谜呢?就算,你不是羽族人,你去找到证据证明给世人看啊。至少也可以不用再躲躲藏藏,在这个世上活得像只人人喊打的老鼠。至少可以告诉世人你的清白,不用再拖着莫须有的“罪名”在世间沉重前行,你也不用再夜夜为此梦中惊醒,日日惶恐不安。”
见谢温似乎无动于衷,晋华然在谢温身旁继续喋喋不休,”你真打算同这楚衔越一生一世守在这里吗?这里又什么好的?他这种人会真心实意地爱着一个人吗?正如他所说,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任务,为了他的天道任务,让你彻底爱上他,他就能成就他的大道飞身成神了,他做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啊。阿温,他借着吵架的名义早就说出了新真话,而你却傻傻地守着他不存在真心,被他骗得团团转。在他的花言巧语惺惺作态下,你把身心都尽数奉给他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完成任务将你一脚踹开。届时,你只是红尘中的一只蝼蚁,你永远高攀不起他。”
届时“我飞升成神,而你只能一辈子在红尘里做一只小小的蝼蚁!到时候你永远高攀不上我!”谢温耳边似乎浮现出楚衔越说过的这句话,她的心“咚”地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击了下,令她大脑眩晕。
原来,晋华然一直到都潜藏在她身边吗?
他怎么知道,楚衔越只对她说过那些话。
晋华然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楚衔越骗了谢温,说她胸口的伤是旁人所为,他还知道楚衔越和谢温的所以吵架内容。
还知道她将身心都倾覆!
他一直就在谢温身边,自从晋华然肉身死亡,而谢温因那一剑昏迷之后,在这之后的每时每刻,他就待在谢温身边。
谢温头皮发麻,双腿打颤,后背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怎么甩不掉他。他会永生永世像个恶鬼一样缠着她不放,让谢温永生永世都不得好过!
如今,这个人只有谢温能看见,他的声音只有谢温能听见。
如今,谢温捅他就等于捅自己。
这意味着,谢温永远摆脱不了晋华然。他像个寄生虫一样,已经寄生在了谢温体内。她生则他生,她死则他死。
谢温瞳孔颤抖着,看向晋华然,他半透明的魂灵,因为看见谢温如此模样而兴奋地扭曲起来。
竹叶簌簌飞落,一片片穿透晋华然的身体,悠悠然地落了地。
谢温与他隔空对望,忽然有些释怀,她明白他在言语激怒她刺激她,她是活生生的人,而他却是早就死透了的魂,他能做什么呢?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徒劳地寄生在谢温身上,能做的也只有挑拨她刺激她,在她眼前无能地晃悠而已。他根本没什么好怕的,所有一切恐惧只是来源于她自己。也是来源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她要明白自己恐惧的并不是晋华然。他只是一缕魂而已。他伤不了她,他也影响不了她。
谢温忽然回想起自己在沧澜江下,意识模糊前,晋华然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你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
谢温那时候就很想问晋华然,“那你呢?”
晋华然半透明的身体显然因为谢温的话怔愣一瞬,随后就听见谢温冷静地说:“那你呢?你还记得自己真正的名字吗?还记得自己到底是谁吗?”
晋华然怎么能够这般坦然地问谢温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明明他自己才是那个最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没有人记得真正的你,现在的你顶着别人的身份别人的名字,你早就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说完这句话,谢温有些困了,打着哈应转身从窗口间爬回去睡觉,重新缩回楚衔越温软的怀抱中,而晋华然就在漫天飞舞的落叶里,仍由落叶如利刃般一片片刺穿他的身体,他隔空望着谢温这番行为,方才谢温那句话还在耳边幽幽回荡——没有人记得你是谁。包括你自己。
他究竟原本叫什么名字呢。
思来想去,只记得一个“阿良”。
冷风中,听见窗棂哐当一声关上,晋华然被彻底隔绝在屋外。他在落叶满天的这个夜晚,第一次泪流。
不过,待他重重擦掉眼泪,眸子又恢复了坚韧与狠意,这里,燃烧起他执着了一生的滔天执念。他心里就想着啊,就算没人记得真正的他那又如何?可是,若是不能救出族人,他是做鬼也不会安心的,所以做鬼也要爬出来,继续计谋,他势必要同人族不死不休,死了也不休!
而阿温,不理解他也罢,恨他也罢。这条复仇路,注定孤寂难挨。而他会一个人守着这条路。不走到尽头,死也不会罢休。
*
自从去了一趟沧澜江后,楚衔越直觉,谢温却是变了很多,留在她身上的对噩梦和白发以及晋华然的阴影似乎彻底消散,谢温整个比从前还要更加活泼开朗些。她时常甜甜地对楚衔越笑着,他坐在院子里,她就抱着他的脖子,有时撒娇,有时亲他。
他不知道的是,她主动亲他的时候,她视线落在别处。那个地方,有个半透明的人静静地看着谢温亲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谢温也回望他,眼里尽是挑衅。
谢温其实很少主动亲他,这让楚衔越几乎眩晕,这突如其来的甜冲击他的大脑,让他忽略了这藏在细节里的种种异常,而后来他也注定为此后患无穷。
晨间,楚衔越要再去集市采集物品,谢温要同出楚衔越一起去,她道:“我也想去了,想去集市逛逛。”
楚衔越应下,“好啊。”自从红红儿表示谢温对他的好感度在那次吵架之后一直停留在百分之九十八,楚衔越便很少再同谢温吵架了。
他觉得这样便足够了,爱得满,但也不轻易晃出来。正正好。
去集市,还是乘着牛车一起去的。很早的时候两人就站在路边,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牛车。
这些时日没有下雨,少了些走走停停,路上没有打滑,山路却还是一如既往地颠簸,楚衔越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谢温垫屁股。谢温依偎在楚衔越怀中,露出幸福的表情,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晋华然身上。
晋华然坐在牛车的另一侧,旁边挨着但一个妇人,不一会儿,这个妇人移了个位置,将晋华然整个人坐在身体里。如此在谢温看来就是妇人的身子同晋华然的身体重叠。他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还是静静地看着。
谢温同楚衔越在闹市里逛了一天,谢温整天都很开心的兴奋地拉着楚衔越到处逛,买了好多平时用不上的东西。感兴趣的,不敢兴趣的,谢温都要买。楚衔越没有意见,只是稍稍奇怪,谢温平时貌似不是这样的。不过他也只当谢温今日开心而已。他只要她开心就好。
两人逛集市的时候,晋华然那缕幽魂就默默飘在身后,沉默地看着。
逛到夕阳西下,两人又坐上牛车,谢温躺在铺满干草的牛车上,迎着满面灿烂夕阳,晃晃悠悠的回家,谢温躺着,在她的视线里,两个人。左边是楚衔越,右边是晋华然。右边这位被夕阳的直直透射,白日里变得更加透明。
到达小屋的时候,夕阳已经沉下去了。
红红儿已然乖乖地准备好晚饭,谢温一回来,就看见蹲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她的红红儿立马跑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向谢温,“阿温,你总算回来了。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呜呜呜。”
谢温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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