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坊门依旧照时开,不早也不晚,只要鼓声响,烟火气便四起,嘈杂但热闹。
乐七早间来北静王府汇报的时候,世子正在用朝食。
他有些纳罕,往常世子该是晨练才对,不过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
无非还是女婢间的龃龉,乐七把这菊英如何吓人的事,还有每日干了什么,皆细说上了一说。
按照时间线也就慢慢到了昨日,却见世子只静静听着,没什么表情。
往常那菊英受欺负时,世子总要嗤笑一声,或言其心怀鬼胎,或言腹有鳞甲,如今这菊英的为人处事倒是应了世子的话,可世子的反应却有些反常。
乐七下意识地就紧张起来:“昨个郎君走后没多久,那菊英娘子便被放回了下人院。”
祁深终于淡淡“嗯”了声。
昨个探子来报,至宵禁都没有牙人至鲁公府时,祁深就已经知晓了。
他夹了鲈鱼脍入口,却味同嚼蜡,于是放下了象牙箸。
那力度不轻不重,却让侍立在侧的六安眼皮一跳,于是悄没声息地收了收檀木屏风的缝隙,暗忖怕是这突来的穿堂风惹了郎君不快。
面对着案上错落摆着的佳肴,祁深伸手欲再进些。
他指尖掠过银碟盛的透花糍,撩瞥一眼,无甚趣味,直接拈起了芝麻寒具,然在下一瞬又丢回了原处。
那寒具碎屑簌簌落屑,见自己手指沾了芝麻,祁深不悦地蹙了蹙眉。
他冷眼扫过一旁服侍用餐的九安,凉凉的语气听不出起伏:“这厨子做的饭食,是越来越不合本世子的胃口了。”
任谁也看得出其心绪不佳,没人敢在这时候触霉头。
九安战战兢兢欲张嘴回个话,就听郎君又开了口,这次语气里带了些不耐烦的情绪,直接下了命令:“那还留着人做什么。”
“是,小的这就打发了去换新的厨子。”
九安如逢大赦,匆匆出门。幸好幸好,遭殃的是厨子。
“白日里沈三郎和那周菊……”
“不用说了!”祁深厉声打断了乐七的话,他当时在场,那些事还絮絮叨叨作甚?
乐七和六安皆面色一变,转瞬间已经伏跪地。
意外于自己突如其来的怒意,祁深略带烦意地捏了捏睛明穴,看着地上的两人。
真是机灵,却似曾相识。
被察觉到情绪不佳,祁深更有些烦意上头,他训斥道:“昨日本世子就在场,你是怎么当差的?”
“是属下多嘴。”乐七冷汗直冒。
他已经确认自己为将死之人,却依旧对世子有着本能的恐惧。
“自去领罚,出去!”
“是。”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六安不声不响地起身,服侍在旁。
直到看见郎君有停箸的意思,忙捧上沾水拧干的巾帕。
他瞥见郎君眉心蹙起那道浅痕,似比晨起时还要更深三分,于是自觉低眉顺眼,退至一旁更加无声无息了。
笔尖朱砂在宣纸上洇开一小片红,沈思莞正在描绣样。
蝶翅谄媚道:“只因为是娘子描的这鸳鸯绣样,才如此活灵活现,奴婢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成品了!”
蜜渍梅子被她的贴身大婢鸢尾喂入口,沈思莞喜笑颜开,她最爱听这般恭维的话。
“西市已经搭起了彩楼,婢子已命人为娘子备好了马车和随从,午后娘子可一睹风采。
“有很多摩睺罗在售卖,只不过都没三郎君的这般大就是了!”
三人看看那个大物件,皆笑出声来,一时间欢声笑语的。
“七娘近来气色倒好。”
突有一声不合时宜地话来,因着语调奇怪,让人一听就知是兴师问罪来了。
人未来声已又至:“只是这院子里的人,是不是也该紧一紧规矩了。”
“问少夫人安。”
见着来人,两个女婢皆行礼,沈思莞亦放下手中的宣纸,双手轻提裙腰两侧,双膝微屈,低头简单行礼后唤:“阿嫂。”
郑南旖径直倚着湘妃竹榻坐下,檀色的交领短襦和高腰长裙加身,更看起来盛气凌人。
“阿嫂是说……”沈思莞犹豫着开口。
她一向畏惧这个阿嫂,因阿嫂家世太好,如今也在管家,除了府里夫人和老夫人的院子,后宅一应事务几乎皆是郑南旖做主。
郑南旖忽地笑了:“就是你那粗使婢子诗睐,听说前些日子在大郎的书房不守本分?原是你让她去的?”
“什么诗睐?阿嫂可是认……”沈思莞一头雾水。
“原不该我多嘴。只是你大兄近日要拟秋闱的考题,实在忙得很。
“若有那不懂规矩的非要往跟前凑,少不了要我费心去打发。”
郑南旖用指腹慢条斯理地抚着裙褶,“听说昨儿花园里还闹了出好戏,原是七妹派那婢子去三郎那取东西的?
“这等子不通规矩的婢子,就该少让她出去碍眼,昨个北静世子莅临,若是冲撞了,阿公可不是要责骂妹妹?
“一人丢人事小,全家丢人事大,妹妹不知吗?对了,那婢子从今个就叫诗睐,可记住了?”
沈思莞不明白阿嫂为何强行给自己的女婢改了名字,但抬眼瞧见其唇角抿得平直,脸上并不喜悦,便也忙顺嘴应下了。
“是,阿嫂,粗使婢子不懂事,让阿嫂费心了,明个就让嬷嬷好好教诗睐些规矩。”
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知阿嫂何以走这一遭,没来地挨了训,坏了自己的好兴致。
郑南旖满意地起身,迈出这院子的时候眸色一暗。
昨个儿夫君回院就寝的时候,突然将那婢子好一阵夸。
最后言《洛神赋》中有一句“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很衬这婢子的模样,婢子又通诗书,不若就以“诗睐”为名。
郑南旖眉心一皱,问道:“大郎可是对那婢子感兴趣?想……”
沈敛谦却笑而不答,截断话语道:“阿旖讲与我七妹就好。”
郑南旖致力于在夫君面前扮演一个并不善妒的夫人形象,只温顺听话地应声称是。
可她垂眸掩下不悦的同时,亦忽略了夫君眼里那成事的眸色。
两人各怀鬼胎。
七月初七是女儿家的节日,鲁公府里向来宽容大度,允了不少女婢们可自行出门逛东西市。
应池原以为自己今儿要忙活个不停,哪知正中午的被沈思莞发配到后花园捉蝴蝶。
且沈思莞特别吩咐了,待她从西市回来要见有二十只才行。
整个后花园处于烈日的曝晒下,堪堪只有背光的那一棵桂树下有片刻的阴凉。
应池扯开脖颈上为遮挡吻痕的麻布巾,将手垫在头下,躺在那树下的一块超大的景观石上假寐。
树影婆娑,撒了她一身斑驳,这儿很安静,整个世界都仿佛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一只脚蹬着那颗桂树的树干,一只脚慢悠悠地点地。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没那么热了,芝芝远远地过来:“估摸着时辰,娘子该回来了,你捉了几只了?”
走进了却瞧见应池用嘴叼着片叶子,躺在石头上乘凉,好不惬意。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菊……诗睐,你不想活了呀!怠慢至此?”
应池慢悠悠地吐了嘴里的叶子,诗睐……今早上那七娘子不知怎的,突然给她改了名字。
真别扭极了。
这鲁公府的日子,也是能过一日算一日了。
芝芝便未再看她,只拿过蝴蝶网,被网遮挡下的琉璃瓶里空空如也。
“竟一只都没有!快快快,我帮你,好赖地捉几个,要不然七娘子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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