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阵里沸腾了。
昨晚还在为期末考核发愁、为约战吵口水战的修士们全都消停，震惊地讨论起云拂晓的所作所为。
但处于风暴中心的云拂晓却根本没在意。
她离开妖山之后就找了个客栈吃饭，吃完好好睡了一觉，还抽空去附近山上泡了温泉，浑身疲乏一扫而空……然后舒服得又眯了半个时辰。
直到出了温泉馆，她漫步在幽静的山道上，见路边有个甜水摊，过去要了碗藕粉桂花汤。
午后的山道凉爽寂静，偶尔蝉鸣。不远处的树下草地躺着两名修士，头枕着手臂正在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饶是云拂晓没兴趣，但破境后极其敏锐的听感还是让她清晰地听见了他们刻意压低的声音。
“……怎么都在讨论这事？”
“闹得太大了呗，情有可原。我也没见过有谁破九境就能引起轩然大波的，悬赏灵珠还这么高，那帮人是铁了心要杀她啊，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才让妖山和南境联合追杀她。”
“杀死妖山五个脉主，还拿走了神武赦心剑。这几乎是把妖山整个儿打废又掏空，谁能不恨……”
“爽啊！要是我也有这么强就好了，管他这那的，我都拿到创世神武了，还怕什么狗屁追杀？”
“……我看你是疯了。”
云拂晓找了张木椅坐下，面无表情嚼着芋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们讨论的人，好像就是自己呀。
她坐在树荫笼罩的长椅上，打开阵玉。
阵内弟子七嘴八舌，消息迅速滚动，令她不由蹙眉。
……确实吵得天翻地覆。
好好用膳：“咦？妖山什么时候和南境世家有合作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我是在做梦吗：“我是熬夜熬出幻觉了吗？她修为九境确实强，但这悬赏金额多少？灵珠千万？？是不是发错了？”
爱吃穷鬼盖饭：“太吓人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灵珠。为了杀这小姑娘竟舍得掏这么多，这下就算她九境了也不顶用啊！南境那地方玄乎得很，谁都不敢说藏了多少高手，悬赏又这么高，这么多灵珠说不定会吸引多少人在天地阵里追查她的灵息对她展开万里追杀……
装什么文化人：“确实，这么一分析，她很危险。”
入魔只为染红毛：“拿到赦心剑，破九境，成为妖山之主。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够我高兴半辈子的，这小师妹竟然同时做到了，凭什么，这世上还有天理吗？我要闹了！”
俺回家种地嘞：“你才知道天赋的差距令人绝望吗？鄙人早就勘破这一点，所以无论修道途中发生什么事，心态都非常平和，大不了真的回村种地养鸡。”
讨厌刀修：“这就是天才和凡夫俗子的区别。我们苦苦追寻的破九境对她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甚至绝大部分修士到死都破不了九境，更拿不到神武剑。”
“唉。”
“唉。”
……
云吞：“叹啥气呢？倒也不必如此悲观。这个修真界以战力为第一位是没错，但除了战力就没别的了吗？换句话说，破不了九境，拿不到神武剑，人生就没有意义了吗？当然不会。各位想开点吧，不至于比来比去的，反正也比不过，还把自己气死了。”
你好这里不让睡觉：“说得轻松，但真正能做到不争不比的有几个？反正我做不到。”
插科打诨好半晌，才有人认真分析起来。
励志走上剑道巅峰：“直到现在，都没人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吗？
最烦某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哇哦，最清醒的人来啦。你意识到了，那你就来分析分析呗。”
励志走上剑道巅峰：“懒得跟你这种人废话。诸位，还记不记得咱们踏入修途要学的第一堂大课是什么？创世四极！南北两极掌‘生’，东西两极掌‘杀’。诞生于西边支雨谷的创世神武大家都知道，就是战神霍青雨手里的那把潇潇剑。而隐藏在东极天柱的，则是这把赦心。
“赦心剑极凶极煞，杀意极强。根据我之前闭关时翻到的宗门秘载，此剑通身血红，剑穗赤金，第一任主人是上古神魔大战时期的杀神撼渊，这位大家都认识，《剑神录》第一页第一位。但他当时的战绩可能就没几个人清楚了，据我门内密录所载，他当年只出三剑就能杀翻魔域，第一剑杀死魔君，之后两剑将魔域彻底撕裂——如今的魔域三境就是这么来的。
“之后杀神陨落，神武赦心回归东极天柱，后来又换过几任主人，但战绩都不突出，至少《两境战事记录》里没有任何记载。我猜赦心剑所能发挥的威力与主人的心性也有很大关系。如果主人性情温和，赦心剑就会收敛锋芒。如果主人是撼渊那样的杀神，那么赦心剑也未必不能将魔域再碎一次。”
这人能拿到上古时期的资料记载，境界绝不会低。
小阵雨：“所以你想说什么？云拂晓虽然拿到赦心剑，但她毕竟年轻，还不够狠，所以发挥不出赦心剑的真正力量？”
励志走上剑道巅峰：“恰恰相反，我认为她的实力很可能被隐藏了。但我的观点现在还不能被证实，因为缺乏足够的证据。很遗憾。”
小阵雨：“？？？你有病吧？那你在这罗里吧嗦地说什么？滚一边去。”
徒手爬楼：“我就说天地阵是这个修真界最伟大的创造，让我足不出户就能随时随地发现新犟种。”
蒙面杀手：“天地阵什么时候研发新功能？我要隔空扔你臭鸡蛋。”
底下更多人喊着让他闭嘴。
云拂晓只是垂眸看着，内心没什么波动。
这人虽然话说一半很是招人烦，但他字里行间的意图非常明显。
他怀疑云拂晓除了赦心剑还有别的秘密。
——很敏锐嘛。
恰好，她可以用这人练练手。
试试她破九境后获得的新权限：在地阵追踪修者灵息。
云拂晓轻阖眸，神念一瞬越过万里。
无法驱散的浓雾，遍地腐烂血腥，以及黑暗里若隐若现的无数座坟冢。
这是在南境的……
某处乱葬场？
却不见此人的身影。
他是正经剑修吗？怎么跑到乱葬场去了？
云拂晓收回神念，稍觉奇怪地揉了揉眉心，也懒得琢磨这事。
毕竟南境确实邪门。
她接着看阵玉里的讨论。
新一轮的话题开启。
“那她去南境是干什么？”
“她不是和裴真有仇吗？两人感觉不怎么对付。之前溟海潮汐宴时就有点苗头，针锋相对的。”
“对的对的！我记得！那是在溟海白鹭殿测修为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她的第一道战帖会递给裴真，结果是给了督查卫！我当时就坐倒数第二排，看得清清楚楚，裴真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哇！好刺激！”
“不会真是去和裴真对战吧？我好期待！”
“小师妹！我上个月刚被裴真揍过，腿都断了至今都下不来榻呜呜呜呜求小师妹为我报仇！”
“小师妹动手时能不能在地阵里说一声，我好赶过去观战！”
地阵里，“小师妹”一时此起彼伏，终于被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打断。
溟海督查卫牧仪：“张口闭口小师妹的，是你们师妹吗就在这叫？你们谁啊？”
生吃邪祟：“那咋了？就叫就叫。老子在南境，你有种就从北境过来抓老子。”
大海鱼：“我也是溟海仙门的，叫声小师妹很合理啊。”
溟海督查卫牧仪：“刚问了老大，说就不让你们叫。大海鱼你等着，待会有人会找你谈话的。上面那个南境的也别想跑，我们老大明天动身亲自去抓你。”
生吃邪祟：“？”
大海鱼：“？？”
老大是谁，不言而喻。
不就是督查卫一把手赵雨霁？
但赵雨霁何必对个称呼占有欲这么强！
就这么强。
他不仅不许别人乱叫师妹，他还要借这件事表明溟海静澜宗的态度。
云拂晓做事再胡闹再出格，也不是可以任由别人讨论的。
天地阵里短暂安静。
云拂晓仰脸靠在椅背，闭目感受树枝晒下的光点落在脸颊，浑身暖烘烘。
自始至终，她一个字都没回复，似乎这些事都与她无关。
说到底，是她根本不在乎世人对她的评价。
畏惧、忌恨、羡慕、憧憬，都无所谓。
她只要朝着目标走，一直走到尽头。
上辈子，云拂晓是体内的忌元魔脉暴露之后，才引来各宗门世家的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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