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渺好心送他回了宋府。
阿巉已经在府里等了许久了,宋拾薪一开始就没让他跟,结果被送回来却已是这般狼狈模样,他吓得面色煞白,一双琥珀色的瞳,直盯着手足无措的沈稚渺与小青。
宋拾薪还在车里黏黏糊糊的,沈稚渺觉得他没有分寸,却碍于他风邪,也不好立刻就说,因而只能将气撒在阿巉身上。
这域外的莽汉不识礼数,总是很凶的模样来吓唬她,而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子!
只见她没好气地说:“愣着做甚,将他抬走啊,怠慢了你家少将军,改日便真的要卸甲归田了!”
阿巉这才上前,将宋拾薪一把扛起来。
沈稚渺松了口气。
她正要走,那阿巉却又折返回来,一把搭上她的肩,霎时将沈稚渺吓得毛骨一悚。
小青见状,一掌拍开他,啐道:“拿开你的脏爪子!”
阿巉默了默,阴沉沉地望着她二人:“有、有没有,吃的?”
“阿巉,饿。”
沈稚渺闭了闭眼,她叹了口气,给小青使了个眼色,准备将今日从席上打包回来的银蟹酥给了他一块。
银蟹酥是每年晚秋才能吃上一两块,少有的肉馅的膏酥,外头裹着金丝,里头便包着浓郁咸香的蟹膏,食之满口生香。
她舍不得多吃,因为每年基本只有这个时节方能吃上一两回。
她上一年没有下山,今年怎么也舍不得吃。
阿巉如狼似虎地盯她,似乎先前宋拾薪从未给他吃过一顿饱饭,周遭又寂静无人,倘若争抢起来,她跟小青并不是此人对手。
小青大惊失色:“郡主,您、您怎能给他吃这么好?!”
沈稚渺笑笑没说话。
阿巉不懂什么是银蟹酥,囫囵地将其夺过,一整块塞入口中,宛若牛嚼牡丹,三下五除二便将它吞下肚。
他舔了舔唇,沈稚渺仍旧巍然不动,束着手,微笑以对,转身便走。
“照顾好你们家少将军,明日本郡主要看见活人!”
然而她才往前踏出一步,身后的两个人却双双猝然倒下。
原本还如狼似虎的兽般的阿巉,霎时跟宋拾薪一同仰倒在地。
沈稚渺转过头,只见阿巉已呼吸急促地倒在地上,面上同手臂起了许多红斑。
她不瞧还好,一瞧,差些也晕过去。
*
入夜,月光微明,寒风簌簌。
宋拾薪悄起了身,入目一片漆黑,门前隐约有一道细瘦的身影。
推开门,沈稚渺正歪着头,就那般披着道浅水粉色的披风,抱着袖炉坐在阶前,似是熟睡了。
好风如水,少女很乖巧地坐在那里闭目休憩,宋拾薪就着月光看了她一会儿。
他唤她一声。
少女呢喃一声:“唔……谁唤我……?”
“为何不在厢房睡?”
沈稚渺昏昏沉沉地抬起头,见他醒了,便揉揉眼,边细声嘟囔道:“你府上的榻板太硬了……”
少年一愣。
她睡眼惺忪,抬眼看见宋拾薪柔柔的目光,心下气消了一半,也没再说什么,只道:“你醒了我便回去了。”
“是你送我回来的?何故需要逗留在此处?”
沈稚渺咬着唇,瞪他一眼,眸中蕴着湿漉漉的水雾:“还不是你那家奴,吃了我的东西,却无缘故倒在我面前!吓得我跟小青寻了一个时辰的医馆,你要报仇也不是这样报的!”
宋拾薪一听,深感歉意:“对不起。”
沈稚渺见他认错认得这般快,心下无甚意思,索性想了想,又唤他道:“宋拾薪。”
“怎么了?”
“你为何……要这样做?”
沈稚渺指指他肩颈处的伤口,颇有些欲言又止。
她当然清楚,徐达约莫已经知晓此事是她一手操办。
然而宋拾薪咬牙坚持将此事揽下,他那般主动,导致徐达无法再继续对她追责。
“我如何做?”
“……你,你是个将军呀,为何总是这般昧着良心,替我做恶事?”
“莫非,只是因为你收了我的银子?”
她的眸光中闪动着好奇与复杂的期盼,似乎期盼他说是,又似乎是想他答不是。
宋拾薪觉得沈稚渺率性可爱,索性依着她心里的想法说:“是也不是。”
沈稚渺嗔他,不满道:“不许这般敷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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