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皇帝病好了大半,又值星回岁终、阴阳以交之际,便赶着元日休沐前在宫里办了场宴会,皇帝太后,及各官员携家眷均来赴宴。
席上管弦笙鼓、舞乐百戏教人应接不暇。柏姜坐皇帝左首,正对着褚绍列席于侯爵一列,偶有目光相接的时候也不过是须臾之间浅浅交汇片刻,二人随即各自偏头躲开。自打那慈安寺一夜后,褚绍与她再无交集,大抵是恼了,柏姜心亏,也不去招惹他,到今已有十日了。
舞罢,各舞姬手中各捧了一杯酒,天女散花般散落席间纷纷祝酒,众人接过酒杯,大都一仰头干了,也有那好占点便宜的,借着酒劲去摸人家姑娘的手,被身后夫人精准掐住胳膊底下的赘肉,痛得“嘶嘶”直抽气还顾忌着脸面不敢出声。
周遭有眼尖的,正捂嘴窃笑之际,却听见传来“啊呀——”一声娇啼,众人回望,只见一个舞姬摔在了褚绍身上,酒泼了一身。
柏姜看过去,只见那姑娘年纪颇小,或许是头一回来宫宴上就闯了祸,褚绍又摆着那么凶的一张死人脸,她吓得魂飞魄散,抖如筛糠,连连给褚绍磕头请罪。
柏姜皱眉,刚要开口,却见褚绍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接着伸手扶起了那舞姬,温声道:“无妨,告诉管事的女官,这酒我已收下了。”
那小姑娘脸颊顿时羞得通红,真是艳若桃李。
柏姜收回目光。
一旁宋阿濡调笑着开口:“不想抚冥侯竟如此多情,我看今日正是天赐良缘,不如侯爷今日就将这舞姬带回侯府伺候吧。”
褚绍哼笑一声,纥骨含微替他空空的杯子里斟满了酒。
“多谢公公美意,我瞧她不过十五六,说不定还想着宫外的泥人玩呢,胆子又小,实在非我所爱。”
“哦?侯爷喜欢哪样的?”
“胆子大的,”褚绍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他感受着喉口的辛辣与刺痛,浓睫下一双黑瞳如鹰隼般紧紧盯住身形微微有些僵硬的柏姜:
“最好生气起来能敢扇人巴掌的那种。”
“哈哈哈,侯爷当真风趣。不过,这样的也不是没有,我记得太后娘娘身边的那个陈午,如今在金吾卫,哎呦那可是武艺高强,就是不知道太后娘娘肯不肯割爱了……”
老阉狗……柏姜垂下眼,捏着杯壁的指尖用力到一片青白:“阿午向来不爱那些情情爱爱的,且侯爷位高权重,还是另择其爱罢。”
宋阿濡“哈哈”一笑,端起酒盏来敬酒,身后小春侍立在刘全安一侧,捂嘴偷笑道:“爷爷真会说笑,那陈午进了金吾卫那群成日尘土里打滚的糙人堆里两年有余,能教那些个男人俯首听令说不定使了什么妖媚手段呢……”
刘全安轻蔑地一笑,抬手去拍那小春的脑袋:“就你鬼灵精。”
宋保坐得笔直,面无表情地喝了口酒。
席间卢夫人捧酒来给柏姜请安,说了好些吉祥话。柏姜掐指算了算日子,卢家二女儿入慈安寺已有小半月了。
歌舞毕,柏姜道:“哀家这里有一份礼,要贺皇帝福寿绵延、我朝福泽万年。”
皇帝一向不喜歌舞,正兀自出神,闻言好奇道:“太后备了什么礼?”
柏姜侧头对阿充吩咐:“传慧岸进来。”
一素服女子捧了经书缓步至大殿中央,俯首便拜:“慈安寺慧岸手抄《华严经》三卷,于佛前祝祷三日后特来奉与陛下。”
众人都停了飞觥献斝,齐齐看向殿中,唯有孙琏不甘又愤恨地仰头干了一杯酒,重重扣下酒杯。
宋阿濡眯眼仔细看了看那女子,拱拱手笑道:“这小师太看着眼熟的很,可是哪一家的小姐?”
柏姜道:“是卢氏二女儿,俗名叫卢毓齐。哀家与她甚是有缘呢。”
“娘娘不妨细说。”
“腊月十五,哀家照例去慈安寺敬香,正与姑母谈佛论经,却听见前殿一片哗然。竟是这小师姑随母亲来寺里祈福,她拜下去竟使殿中那尊白玉吉祥天女菩萨阖眼垂泪,刹那间寺里宝铎和鸣,又有不知道哪里来数十只雀鸟盘飞,久久不散。”
“难道是这位师姑有慧根?”
“是呢,慈安寺的师父说这女儿家天生有慧根,又得菩萨青睐,姑母她也是爱惜不已,便留了她在慈安寺修行,为国祈福。只是那日又托比丘尼来宫里告诉哀家,说有桩尘缘未了,心下难安。”
宋阿濡看向孙琏,又在卢家小女与柏姜之间打量了个来回:“娘娘说的是与孙家大公子的婚约吧?”
孙琏连忙站起来,拱手道:“是,卢小姐与我兄长尚有婚约,怎么能出家呢?”
柏姜不言,宋阿濡看孙琏片刻,哼笑一声:“孙二公子这话就差了。这小师姑是菩萨钦点的有福之人,入国寺为我朝修行,怎么还不如你家一桩未了的婚事重要吗?况且你家若与了这方便,佛祖也好记挂着你家,说不定与孙大人的身体也有好处啊?”
孙琏身侧手掌紧握,弯着腰只是不答话。
褚绍在席下打了颗松子过去,撞在孙琏面前酒杯壁上“叮”一声响,孙琏捏紧了拳头答:“公公说的有理,改日我去与兄长商量。”
言罢重开席,歌舞依依,宋阿濡推说年老身子不舒适,告退离席,刘全安与小春忙不迭去送。褚绍端了酒杯盘腿坐在孙琏榻旁:
“不过是见利忘义的一家人,生什么气呢?以你家的威势,还怕没有嫂子?”
“什么威势,现都是颓势了!”孙琏咬牙切齿道。
“这婚约不是宋公公求的么,他怎也顺着太后的意思了?”褚绍与孙琏一碰杯,假作不经意问道。
“什么顺着太后的意思,那是给我脸色看呢!我家每年送过去百万数黄金他竟嫌还不够,现如今我父亲倒了,他更要趁火打劫了!”
“可不得趁火打劫嘛,他急啊。”褚绍声音轻飘飘的,堪堪飘进孙琏耳朵里。
“急?他急什么?”
“他府里近日补药海一样的运进去,家里后院日日煎药,给他进补呢。”
“侯爷如何知道的?”
褚绍晃晃酒杯,示意他附耳过来,孙琏依言照做,只听褚绍笑道:“我自有我的路子。”
“哦……”孙琏想起这位曾经的身份,不禁有了些猜想。
“太监嘛,挨了一刀,寿数上终究有损。你只看你家老爷子身体有恙,难道他能好到哪里去?现正急着敛财,给自己留棺材本呢……”
“呸!”孙琏嫌恶地唾了一口:“他受了我家一辈子的好,临了了倒要把我家一脚踹了去攒他的棺材本!”
“可不是,孙二公子作中郎将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家老爷子护军将军的位子岂能就这么拱手他人啊?”
孙琏听了这话倒静了片刻,他转头笑笑:“我军功甚少,又不曾像老爷子这般上过沙场,护军将军之位,哪里是我敢肖想的?”
这言下之意是指褚绍,褚绍混不吝地笑笑:“我要京畿的兵做什么,上头那位本就孱弱,不用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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